凯兰从来不知道,肢体折断的寻常反应,从自己心爱的妹妹嘴里说出来,是如此让人心碎的一件事。
“好,哥哥让妹妹舒服些儿,妹妹睡一觉,醒来就不疼了。”他把手绕到维桢脖子一侧,缓慢而有力地揉着。
有点儿痒,维桢动了动脖子,颈部倏的一麻一痛,小脑袋无声无息地垂下。
侧颈部神经比较密集,受到一定力度击打,会使人陷入昏迷。这种行为具有相当的危险性,操作不当,还有可能致死。凯兰再狂妄自大,面对心爱之人,仍不免有些许紧张。
舒了口气,怜惜地帮她拂拭脸上的泪水和冷汗。
医护团队赶到,正要行礼,凯兰挥了挥手,“免了,照顾公主殿下要紧。”
医疗部的主管正指挥救护人员把维桢小心翼翼地移到担架上,视线往下一偏,脸色微变。
凯兰面无表情地看他,“殿下怎么了?”
“陛下。”主管不敢妄言,躬着身,悄悄指了指维桢的右大腿内侧。
一抹鲜红刺痛了凯兰的眼。他的目光落在主管身上,“公主年幼贪玩,从窗台坠落,所幸除双腿折断外,并无大碍。”
这是要瞒着公主殿下?主管略迟疑,身上有种被刀锋划过的刺痛,一瞬间汗毛直竖,膝盖一软,跪了下来,“是的,陛下。”
凯兰揉了揉额角,不欲再多言。算算日子,不是蒋晗熙的,就是沉嫣的。既然留不住,证明它压根就不该在这个世上出现,何苦给自己的妹妹徒增烦忧。
大面积粉碎性骨折可以通过治疗仓迅速痊愈。维桢对治疗仓抵触甚深。以她的伤势,使用古早治疗方式所面临的巨大痛苦,完全不是她这么个柔弱娇惯的小孩子能忍受的。
两害相较取其轻。凯兰下令医疗部在使用治疗仓期间,每日对她注射适量的镇静安神药物。
等维桢骨头长好,神智也逐渐恢复清明,已是半个月之后。凯兰下了封口令,她流产的事被掩埋在地底,永不可见天日。这个可怜的小生命,悄然无息地来,寂静无声地离去,没能在本该疼它,护它,爱它的人心中,留下半点涟漪。
身体痊愈了,维桢的心疾却日益加重。两年间,最爱的母亲薨逝,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牵扯其内,视之如父的莱昂.垌文迪许去世,渐生爱意的沉嫣惨死,亲兄长的暴行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渐渐的,她连床也起不来,饮食消减,颜色憔悴,镇日一言不发地盯着窗外的天空。
凯兰不敢再勉强她,每日抽出大量时间陪伴开解她,甚至将她的生父安斯艾尔.垌文迪许召进宫里,让他宽慰维桢。
维桢却拒绝见面。自己也许很快就要死了,父亲还要在凯兰手下过日子。她怕自己掩饰不好,露出端倪,让父亲对凯兰生出怨怼之情。万一双方发生冲突,凯兰大权在握,吃亏的只会是自己的父亲。
她终日呆在寝室里,彷佛对这世间上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维桢第二次自残。
凯兰扔下了满殿的官员,疾奔回寝宫。
寝室外跪满了医务人员与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