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珠看着衡明朝呼吸变得小而平缓,她睡着了,过了一会儿,整个人像团毛绒绒的小奶犬一样,慢慢无意识向褚无咎贴去。
褚无咎也在睡梦中越发倾向她,他嘴唇贴着她面颊,轻柔的呼吸微微吹起她鬓角碎发,两个人一个侧躺一个趴着,平日里鸡飞狗跳吵吵闹闹,现在却本|能地靠向彼此,头贴着头,交颈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情蛊毕竟是情蛊,清醒的时候有坚韧意志来抵抗,但睡梦中,终究听凭身体的本|能。
什么样的本|能?
两个十几岁就定下婚约的少年少女,两百年相处的时光,还有那一对连刀刃都切不开的亲密不可分的‘相思引’。
就是这样的本|能。
长生珠看着她们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忧愁地几乎想点根烟。
唉,真是冤孽。
第6章
褚无咎意识渐渐清醒。
这是一种十分微妙的感知,在他意识到自己沉沉睡过一觉而醒来的这一刻,他就知道衡明朝在他身边。
他已经很久不曾真正入睡过。
无论什么样的高屋软枕、什么样的碧橱曼帐,对他都没有任何意义,‘相思引’像一条链子拴住他脖子,子蛊在他体内致命地蛰伏,昼夜不停地尖叫,撺促他飞驰向母蛊存在的地方。
那个地方,只有一个名字。
衡明朝。
褚无咎缓缓睁开眼,先看见是少女乌黑的鬓发。
他嘴唇贴着柔软的皮肤,像凝住的朱脂,像流淌细腻的玉。
她趴在他身边,闭着眼睛下巴垫在胳膊窝里,轻轻小小地呼吸,睡得太香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头发胡乱睡散,黑亮如丝的头发松散下来,凌乱散在手肘臂弯,看着狼狈又不得体,可偏偏像千丝万缕的蛛丝,能缠住他的脖子,把他缠绕勒死。
褚无咎能嗅到她身上常年的花草清甜香气,有如活物般,柔柔曼曼往他每一根骨头缝里钻。
心脏的子蛊蠕动着,他的身体像听见食铃摇动的狗犬,被轻而易举地唤起,迅速亢|奋到发烫。
青年的眼瞳变得昏暗,喉结不受控制地轻微滚动。
褚无咎久久望着她,眼神讳暗幽深。
半响,他终于低下头,高挺的鼻梁轻轻蹭她脸颊,像挑逗,像狎昵,又像口渴极了的旅人被迫不得不仰头灌下一瓶毒药。
“衡明朝。”
他伸出一只手,虚虚握住她脖颈,她那么纤弱,那么天真愚蠢,像天鹅垂死的颈落在他掌中,手掌缓缓收紧:“我真想…”
只要他稍稍用力,就可以……
褚无咎一眨不眨凝望她,目光有一种居高而冷血的残酷,又搅动着浑浊的爱欲。
他突然松开手,低头狠狠一口咬住她脸颊。
他半点没有留情,像咬住猎物喉咙的狼,几乎像要撕裂开她脆弱的皮肤,让鲜美温甜的血水沿着喉管灌满他的胸腔。
阿朝一下被惊醒了,她眼瞳瞪得滚圆,困得雾气迷蒙的清澈眼眸倒映着他无表情的脸。
阿朝呆住。
“——褚无咎!”半响,大叫声几乎把房顶掀翻:“你有病啊!”
褚无咎松开嘴,没事人似的摸一下自己脸颊鲜红的印子,小牛犊子被吵醒满肚子起床气,又蛮横糊他一脑壳。
褚无咎往后,懒怠靠在床头,看着她气哼哼跳起来,把刚才打架时候弄倒的椅子花瓶扶起来,然后跑去窗户探头望了望,把窗户关上,又哒哒跑回来。
这么一通下来,她总算睡醒了,气势汹汹冲到床边,压低声音:“我问你,你们褚家投靠魔君到底是怎么回事?”
褚无咎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得到满足的欲|望在他肺腑冲撞,他喉口泛出淡淡的腥甜,他并不表露,只是眼神是冷凉的,似笑非笑说:“阿朝,求人该有求人的样子。”
“呸。”阿朝不吃他这套:“你不说,我就去苍掌门那里说要立刻和你解除婚契!”不管他要搞什么阴谋,现在看来他肯定还是需要和她的这段婚契的,这就是他的软肋。
褚无咎一顿,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以一种有些可怕的眼神看她。
阿朝才不怕他,这家伙的心眼就是这么小,平时装得人模狗样,说变脸就变脸说六亲不认就能半点不留情,他就是这么一副冷血的心肠,阿朝早习惯了,然而他再气现在也干不掉她,略略略。
她继续催促:“快说!”
褚无咎看了她一会儿,才不紧不慢说:
“我告诉昆仑。”褚无咎说:“我已经与霍肃商议,暂且蛰伏,名义上向妖魔俯首,安抚魔君殷威意图侵吞乾坤界的野心,实则先保住诸宗的火种,来日等待时机再反戈而起。”
衡明朝就猜到是这样。
苍掌门是个固执的人,他绝不会同意向妖魔俯首,褚无咎能重新得到他的认可,那只有一个可能——褚无咎是假意投靠妖魔。
“魔君殷威已经快化神中期。”
褚无咎以一种近乎冷淡的语调:“之前的仙魔大战,人族损失惨重,几位高阶化神修士尽数陨落,如今的乾坤界仅剩你们苍掌门一位化神中期,说来是仍胜魔君殷威一层,但殷威他吞了上一代魔尊的魔种,修为一日千里,魔的实力又向来胜过人族修士一筹,若真打起来,恐怕胜的不会是昆仑。
“其实我也这么想的。”阿朝低声说:“现在的乾坤界,肯定无法承受再一次的仙魔大战了,若是现在就打,很可能便是我们人修灭族之战,一旦战败,自此便是妖魔破禁称王,霸占乾坤界,我们从此反而成了地沟里的老鼠,只能被赶到角落苟延残喘,再不见天日了。”
她的声音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