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洇洇不可抑制地心动着,自第一眼见到这个人,她就没办法再控制自己,眼下的情形,又让她不可抑制地愤怒。
她抓起茶杯掷过去。
陈鹤征身形不动,盯着伍洇洇的视线也没有动,只是歪了下头,杯子从他耳边滑过,掉在身后的地毯上。
“脾气发完了,就把东西还我。”他说。
陈鹤征鲜少在外人面前露出顽固的一面,顽固到伍洇洇都有些惊讶了。
她不得不重新审视照片上的女孩子,同时,呵笑一声,故意戳对面人的软肋,“一张照片也值得你急成这样?陈鹤征,你是不是爱惨了她?”
她问得挑衅,想看他气急败坏。
陈鹤征却直起身,他没说话,也没再看伍洇洇一眼,转身朝玄关的方向走。
走得毫不迟疑,干脆利落。
伍洇洇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脚踝有伤,没办法站起来,只能提高音量:“陈鹤征,你站住!”
客厅面积大,从放置沙发的地方到玄关,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陈鹤征像没听见她的声音,脚步并不快,却也不慢,一路走过去。
伍洇洇眼尾泛红,有种束手无策的狼狈。
她清楚,以陈鹤征的脾气,一旦他离开,走出这间房子,从今以后,她不会再有机会跟他接触,哪怕是最普通的社交。
就为了一张照片。
只是,一张照片!
“我爸爸待你不薄,”声音里有明显的哽咽,伍洇洇一边说话,一边抓起什么,朝玄关的方向砸,“为了张照片,你就这么对我?”
与话音一并落地的,还有一个带着链条装饰的小挎包。
挎包落在陈鹤征脚边,包盖掀开,那张照片混在一些小东西里,落在地毯上,被灯光映着,有种油画般的质感。
陈鹤征这时才停下脚步。
窗外风雨交加,坏天气让客厅里的气氛愈发凝滞。
伍洇洇亲眼看着陈鹤征弯了腰,修长的身形府下去,将照片捡起,拇指指腹小心地抹掉边角处沾染的灰尘,像在呵护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实际上,那不过是一张照片。
背对的关系,伍洇洇看不到陈鹤征的表情,却能想象得出,那副凉薄的眉眼一旦沾染上温柔意味,该是何等的动人。
那一瞬,伍洇洇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不够透彻。
直到关门声响起,陈鹤征从房子里走出去,身影彻底消失,她才从溢满胸口的酸楚里感悟到——
关于那个女孩子,哪怕是一张照片,陈鹤征也要大动干戈地找回来。
雨下得真大,豆大的水珠砸在玻璃床上,响声格外凌乱。
伍洇洇仰起头,看着高悬的天花板,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她一面放慢呼吸,一面回忆着她在桐大球场见过的那个女孩子。
冷白皮,看上去很温柔,算得上漂亮。可比她更漂亮更温柔的大有人在,为什么是她,单单是她,让陈鹤征那么凉薄的一个人都不可自拔地陷了进去。
她到底有什么好?
至于陈鹤征,是真的很爱她吧,不加掩饰,不介意卑微,那么真挚地爱着。
真让人羡慕啊。
直到出了伍家的大门,陈鹤征紧绷的脊背才放松下来。
他手上拿着照片,薄薄的相纸紧贴着掌心,那点细微的触感让他心安。
地下车库里一片安静,能听到外面雨声,杂乱无章。
陈鹤征走到停车的地方,拉开车门坐进去,却没有马上离开。
他有点头疼,想缓一缓。
五年前那场重伤,在陈鹤征身上留下诸多痕迹,疤痕、断裂的骨骼,还有这烦人的神经性头疼。
检查不知道做了多少,一直没能找到确切的原因,最后只能归结为心因性。
就在这时,入口处传来一阵嗡鸣,听声音,应该是辆跑车。
男人对车总是敏感,陈鹤征侧头瞥了一眼。
一辆颜色招摇的恩佐,徐徐开过来,车前灯亮着,照得四下一片雪亮。
恩佐的驾驶室里,叶清时单手控着方向盘,微微笑着,“真巧啊,小陈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说来也巧,叶清时也住在华庭府,和伍家离得还挺近。地下车库里,陈鹤征与叶清时猝不及防地打了个照面。
两辆车,一红一黑,狭路相逢,如同某种对峙,又像好斗的猛兽嗅到了对手的味道。
叶清时的车总不能一直堵在进出口的通道上,他向前开了一小段,将车停好,之后推门走了下来。
陈鹤征停在原地没动,他靠着驾驶座的椅背,车窗全部降下,一只手伸到窗外,在车门上缓慢轻叩。
安静的模样犹如蛰伏的狼,又像暂时休眠的黑色火山,周身透出一种危险的不安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