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平日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多半是他仓促间没藏好表情,叫太子看出来了。
张怀此时已不记得自己的那个发现了,类似的奇思妙想,他每日都有那么一两个,都记得,怎么记得过来。
因此奇怪地道:“要瞒太子什么?不过太子刚才的脸色是挺难看的,叔,这可跟我没关系啊,我听你的,一个字都没说。都是叔叔你在说,哎,对了,叔叔,这样看是你得罪了太子吧?
“叔,你怎么都不说话——叔,咱们现在去哪儿呀?”
“回家!”张太监黑着脸,终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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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太子跌坐在椅子里。
张太监的脸色变得太明显了,他实在没法当看不见,张怀更可疑,他是最亲近接触过小王爷的人,却从头到尾一句不发,分明是在掩饰。
杨文煦的话是真的,现在唯一庆幸的是他选择站在了他这边,不然,之前他在御前说出来,他当场就完了。
不对,现在知情人增加了,张太监和他的侄儿——!
太子猛地又站起来,吩咐内监:“马上派人去跟上张太监!”
内监唬了一跳:“殿下,那是御前的人——”
张太监的身份是很敏感的,除非能有万全的把握将他和他的侄儿一起制造成意外,否则必会引起皇帝疑心,那时追查下来,什么都搂不住了。
太子用力按了按额头,逼迫自己冷静了点:“那就去他的外宅,他去年去青州传旨,不是在当地收了个大肚子的外宅,做了便宜爹吗?去把他的外宅和野种都扣到手里,他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内监犹豫着道:“张太监一向给殿下行方便,这么做,就太得罪他了。”
太子冷冷道:“他对孤越来越敷衍,孤找他办事,总是推三阻四的,不如给他点颜色瞧瞧,叫他知道厉害。”
内监劝阻不动,只得罢了,想要出去,太子想起来:“把杨翰林放出来罢。”
他这时信任了杨文煦足有五分,便连称呼都改了。
杨文煦被绑在里间,他快步出来时,脸色却很差,向着太子便道:“殿下说,张太监在青州收过一个有孕在身的外室?”
太子不知他为何关注到这一点,心不在焉地道:“是啊。”
太监收假儿假女的多了去,也都不瞒着,他当时听说,还在成妃的提醒下私下送了份礼过去。
杨文煦用力压抑着怒气。
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去年,青州,大肚子,那个外宅只可能是从杨家私逃出去的周姨奶奶!
他当时让人在青州周围搜寻了一段时日,没找着,父亲还瘫在床上,这样的事又极不光彩,越追究越让人看笑话,就只得罢了,只当周姨奶奶病亡了,她大个肚子,又没什么像样亲眷可投靠,最后也难得什么好下场。
谁知道,她竟跟太监瓜葛上了,还将那个孩子生了下来!
杨文煦向太子请求出宫。
他没想好要怎么处置这件事,但既然无意知道了,他必须得赶去看看,亲眼确定是不是。
太子左思右想,他不想放,但杨文煦没有身份可以留宿宫中,假如叫人发现,他撇都撇不清;与张太监比,杨文煦又毕竟是可靠的,最后还是点了头:“你要去哪儿?沂王的人应该正在搜捕你,不如还是孤给你找个地方。”
杨文煦也真怕再被范统领抓去,应道:“多谢殿下,臣跟这位公公一块出去罢。”
太子一听,他主动愿意被监视,便将残余的疑虑也打消了,当下安排内监领着他出去。
等出了宫门,杨文煦提出来要先去张太监的外宅一趟。
这时日头已快落了,内监来不及再去来回跑腿请示太子,杨文煦在太子跟前又新得了体面,内监犹豫一番,还是答应了。
为当差方便,张太监的外宅离皇宫不远,赶过去倒也费不了多大事。
张家宅院这时正是忙乱。
张太监带着侄儿一到家,就让周太太收拾东西,预备回青州。
周太太茫然不解:“老爷,出什么事了?”
“宫里出了点麻烦。”张太监不能细说,推开周太太递过来的茶盅,皱紧眉头道:“你带着孩子,回你老家避一阵子,等无事了,我再叫怀哥儿接你回来。”
周太太不明就里,自然要追问,张太监只是摇头,周太太渐渐哀怨地拭起泪来:“老爷是不是还想要个儿子,厌烦我和喜姐儿了,所以才哄着我们走?”
“哪里的话。”
张太监无奈,捡来的太太年轻貌美又体贴人意,跟了他这么久了,他暗暗叫宅子里的下人留心,下人们都说太太平日很本分,无事只在家里带孩子,偶尔出门,不过一时半刻就回来了,张太监对她操守方面的担心也渐渐放下,自然更和软起来。
“是天大的麻烦,说不得。”张太监安抚她,“咱家正是看重你和喜姐儿,怕你们叫咱家连累了,才叫你们避避。”
“那我更不能走了,我陪着老爷。”
“说什么傻话。”张太监心里妥帖,道,“你的心意,咱家知道,不过还有喜姐儿,总得替她想想。”
好说歹说,周太太终于不情不愿地答应了:“老爷千万记得,事一了了,就叫人来接我们。若不来,我抱着喜姐儿哭到宫门去,说老爷是个负心汉,找宫里能管着老爷的贵人给我们娘俩做主。”
张太监听得骨头都轻了两分,难得在太子的重压之下,露出一点笑意:“好,好,知道了。”
当下说定了,周太太走到堂中,指挥起下人们来,乘着张太监不备,向秋月使了个眼色。
秋月会意,假装忙碌,贴着门边悄悄溜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