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对乔绾福了福身子:“乔姑娘, 这些都是黎国来的厨子现做的点心,怕您烦闷, 特给您送来解解馋。”
说着, 便将点心依次摆在圆木桌上,轻声退了出去。
乔绾看着点心, 足有八盘之多。
蒸栗粉糕, 梅花香饼, 茯苓糕……
多是她爱吃的。
乔绾眼睛微亮,若说陵京令她想念的物件,点心绝对是排得着的。
可刚拿起一枚点心,乔绾便顿住,她的喜好,除了倚翠,九原城再无人知晓了。
下瞬她却僵了僵,其实还有一人知的,陵京时,她曾经半是命令地要慕迟好生记下自己喜欢的东西,那时他温柔地应下,转头却满眼冷意。
乔绾抿了抿唇,看着手中的点心,许久将它放了回去,再没有吃糕点的胃口。
等了不知多久,就在她有些不耐烦想要离开时,司礼才匆忙赶来:“乔姑娘,请随我来。”
乔绾不悦地拧眉,跟在他身后朝后厅走去。
直至到了一处门前,司礼停下脚步:“公子和闻公子便在里面,乔姑娘进去便是。”
说完,便再次匆匆离去,丝毫没有同她一块进去的打算。
乔绾不解地看了眼他的身影,总觉得心中惴惴。
她轻轻地走进厅中,方才发现后厅又分为外间和里间,外间偌大,像是宴请好友之处,而里间较为机密,许是商讨事务之地。
外间无人,乔绾便要朝里间走去,然而手才碰到门框,倏地听见门内两道熟悉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
“下官参见太子殿下。”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乔绾原本推开门的动作顿住,透过狭窄的门缝,她看见秦知州的侧影,以及他身旁,那道修长文雅的白色身影。
乔绾的手僵持许久,终徐徐收了回去。
慕迟自闻叙白和秦贺二人进来,目光便始终落在闻叙白的那枚香囊上,手无意识地抚着右手虎口处。
明明那样相似的笔迹,明明他的是刻在了肉里,更为深刻,可他还是觉得……
就像一个卑劣的赝品,在面对着一个坦然光明的真迹。
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公子?”许是见他久未回应,司礼轻声唤了一声。
慕迟看着跪在眼前的二人:“起来吧。”
待二人站起,闻叙白腰侧的香囊再次垂落,微微晃了晃,晃得慕迟的喉咙一紧,他垂下眼帘,明知故问:“孤不过身子乏累,来歇息片刻,二位怎么来了?”
秦贺率先上前拱手道:“殿下,下官有事相求。”
“嗯?”
秦贺道:“摩兰而今禁止黎人入学入仕,两国如今相处如冰,不少黎商、门生投靠别国,朝堂动荡,商户难行,单单是九原城,库银便比往年少了五十万两……”
慕迟听着秦贺的话,神色不见丝毫意外,只有些烦躁地凝眉,手指轻轻敲着椅侧,良久目光不觉落在对面的房门上。
他知道,乔绾就在门外,可却忍不住想,乔绾可曾吃了那些点心吗?
曾经她眉眼飞扬地对他说了一大堆点心的名字,最后对他恣意一笑,理所当然地道:“慕迟,我爱吃这些,你可都要记住了。”
那时,他明明心中对她的事烦躁得紧,却从未想到,竟会记了下来。
“……还请殿下能在君主面前说上一二。”秦贺说了一大通,终于说完了。
慕迟收回目光,看向秦贺,徐徐道:“此事是摩兰内政,孤来插手,恐有不妥。”
“没有不妥,没有不妥,”秦贺忙道,“我朝君主向来视大齐为友邦上国,此番也是因念着与大齐的旧情,才有此举动,殿下若开口,君主定能重视。”
慕迟低低笑了一声,反问:“如此说来,摩兰如此,还要怪大齐、怪孤了?”
“下官不敢,”秦贺忙俯首行礼,“只怪黎国竟欺瞒天下人,虚报昭阳公主的命格,又不守承诺,让长乐公主代嫁,置大齐颜面于不顾,这才惹恼了殿下。”
慕迟唇角的笑在听见“代嫁”二字时僵硬了片刻,他莫名想到那夜在雁鸣山上,分外豪华的马车直直冲下悬崖的画面。
慕迟攥着椅侧的手骤然一紧,指尖因着用力而泛白,半晌才勉强平静下来:“既然秦知州都知晓大齐与黎国的过节,竟还要孤给黎国人说情?”
秦贺闻言,飞快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闻叙白,只觉自己这位一贯清雅得体的学生,自打在筵宴上便有些恍惚,几次走神。
无奈之下,他只得继续道:“听闻殿下一直在遍寻那代嫁的长乐公主的下落,下官便想着为殿下分忧,一直着人于九原城内密查。”
“嗯?”慕迟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反问道,“长乐公主?”
“是,”秦贺点头,“那位长乐公主便是……”
“大人。”闻叙白蓦地作声,打断了秦贺余下的话。
秦贺不解地转头,便望见闻叙白垂眸立在那儿,总噙着笑的唇角紧抿着,久久未发一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