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说不再信所谓的情与爱是认真的。”慕迟蓦地哑声道。
乔绾的脚步一僵。
慕迟又道:“我更知,毁了你对感情全部期待的我有多混账。”
“乔绾,再试一次,即便只是因着怜悯也好,很多我不懂的事,我会去学的,不会再有其他女人,若你仍不愿,我可以时时刻刻戴着代面,你想见到那个小倌,我也可以成为他……”
他鲜少说这样多的话,说到后来,已语无伦次慌乱无措。
乔绾侧身立在他身前,喉咙因为紧绷隐隐泛着酸痛,她没有转身:“若再试一次依旧不行呢?你难道还想要一直试下去?试一辈子?”
慕迟的喉结滚动了下,目光有片刻迷茫。
乔绾嗤笑一声,便要继续离开。
“半年,如何?”示软的声音自身后安静地响起,“御医说,解去你体内的积毒须得半年,半年后,你便再无需靠冰室药熏。”
“这半年,你我二人如当年一般相处,试着接受我,若是半年后……”说到此,慕迟的嗓音骤然哑了下去,他顿了顿方才艰涩道,“你仍无法接受我,我会……放你离去。”
最后四字,如同自唇齿之间一字一字挤出一般。
乔绾安静地立在原处,一动未动。
半年。
刚好是当年慕迟陪在她身边的时间,也是她从初次动心到彻底死心的时间。
冥冥中一切似乎早就注定好了。
不知多久,乔绾徐徐转过身来,看向慕迟:“若我在这半年内碰上了令我心动之人呢?”
慕迟的身躯一僵,眼眶隐隐泛着赤红:“若你遇见那个人,”他默了默,“不要告诉我。”
“半年后,我会给你自由。”
“若我等不了半年呢?”
慕迟安静下来,房中除却炭火燃烧的声响再无动静,漫长沉寂后,他低声道:“……你可以同他来往。”
乔绾怔了怔,仿佛不认识他一般望着他,许久她颔首道:“半年。”
慕迟的长睫一顿,定定回视着她的双眸,而后缓缓扯起一抹笑来:“好,半年。”
说完,眼眶却蓦地一涩。
乔绾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他的脚踝上:“你将锁链摘了吧。”
慕迟愣了下,继而看向她,似是怕她反悔般,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我没有反悔,”乔绾解释道,“我不喜欢这个锁链。”
她不是疯子,况且“人畜有别”。
一个被血浸染生锈的锁链,早已让人分辨不出究竟是铁锈味还是血腥味了,她厌恶这样的味道。
慕迟看着她的眼睛,确定她并未说谎后道:“好。”
而后缓缓坐到一旁,将粗重的锁链打开。
乔绾看见他的脚踝早已被磨出了一圈血痕,锈迹也嵌入他的血肉之中。
她垂下眼帘:“既然只是试着相处,你若是尊重我,往后便不要再一声不吭来我房中与我共榻而眠,毕竟男女有别。”
慕迟微僵,顿了下安静地应:“好。”
“我往后会时常前往金银斋,你不可再限制我的出行。”
“好。”
乔绾沉默了几息,暂且想不到其他,索性逐客:“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慕迟望着已朝里间走的女子,看着她萦绕在温暖烛光里的纤细背影,微微垂眸:“好。”他轻应,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听见关门声,乔绾方才安静地躺在床榻上,直直望着头顶的帷幔出神。
她不知自己今日应下对或不对,更不知自己还能否喜欢上一个人。
可是,不论如何不过是她解毒的半年罢了。
半年后,她体内的积毒消散,也是真的再无心病了。
她的确怀疑慕迟会言而无信,可是……从来人总是得到后便不珍惜,也许慕迟也是这般,得到了,便觉得不过如此,也便放手了。
再者道,天下男子众多,大不了到时便说自己已有心上人,并来往密切,她不信他真能忍耐下来。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多久,烛台上崭新的蜡烛都燃尽了,化作一滩蜡油凝在烛盘中。
乔绾的睡意席卷而来,意识正朦胧时,门外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声,格外不起眼。
乔绾却莫名睁开双眼,眉头紧皱着,心中暗道自己应当是想多了,可停顿片刻,她还是起身披着件锦裘,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
晚冬的夜色仍满是寒意,门外,慕迟一袭白衣安静地倚靠着冰凉的墙壁坐着,一条腿曲起,脸色因寒冷而泛着森白,颜如冰玉。
听见开门声,他顿了顿方才安静的站起身:“扰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