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绾错愕地看着司礼,一时竟不解他的意思。
慕迟不见了?
他不好好地待在燕都,他还能去哪儿?
而就在这一瞬间,乔绾发觉,自己对于前往金城的心思骤然淡了,脑子被“慕迟不见”这几字塞得满满当当。
司礼驾马车带她回京的路上,乔绾抱着木箱,听司礼说,前日开始慕迟便始终未去上朝,更没有理会朝堂政务,他只是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偏院的卧房中,谁叫也不出声。
昨日司礼还曾进去送过午膳,未曾想再送宵夜时他便不见了,整个府邸、东宫、皇宫都找遍了,禁军险些将燕都翻过来也没能找到人。
慕迟只留下了一个木箱,便是乔绾怀中抱着的这一个。
乔绾听司礼说完,眉头紧皱地待在马车内,打开了木箱。
映入眼帘的是一枚焚烧过的笏板,看起来很是眼熟。
乔绾愣了愣,将笏板翻过来,看清上方的字迹时,手蓦地紧攥。
乔绾。
慕迟。
他们的名字。
这是她当初在般若寺篆刻的那枚笏板,她一直以为他毁了它,原来他还留着。
除此之外,木箱内还有一枚金色令牌,一卷明黄色密诏,一本文牒,及一封书信。
乔绾怔忡地拿过书信,打开。
“绾绾,休要笑我,终不敢露面相送。亦不必惊惧,我此生再不会囚困你。
你合该如鷞鸠,恣意放肆,而我生于卑贱,鄙薄不堪。如此结局也好,往后再无需惴惴惶恐你得知我低贱出身后会嫌厌我。
不知你日后会前往何处,若念旧人折返陵京,执令牌,文相及威武将军会护你一世安稳;若喜爱大齐盛景,我已下密诏,往后你便是大齐长乐郡主,司礼会保你回封地,享一世富足;若你仍想四处闲散,文牒便是你的新身份,一个崭新的绾绾。
虽会招你不喜,却容我妄念片刻,称你为妻。
我妻绾绾。
浅语深深,长乐未央。”
乔绾看着书信上的字迹,不知何时,那些字变得模糊起来。
“公主,”马车外,司礼轻声道,“过去半年你服用的方子,并非不需药引,只是公子不愿你心生愧疚。”
药引。
慕迟的血。
乔绾的眸动了动,一滴泪珠突然便砸在了书信上。
她催促着马车狂奔着,商队一整日的行程,仅仅四个时辰便回到了燕都。
乔绾快步朝府邸跑去,发髻散开,青丝凌乱。
她找遍了府邸的每一个角落,去了金银斋,去了城郊放纸鸢的山庄,去了看过戏的戏院,去了买过糕点的点心铺子……
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
她曾以为,燕都繁华,可于她太过陌生。
可此刻方知,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人将整个燕都呈在了她的眼前,不知不觉铭记在了心中。
可是她找不到他。
那些人说,他们看见过一个如仙人般的男子来过,可他已经离开了。
他曾经重新逛过这些地方。
司礼也找不到,那么多人都寻不到他的身影。
乔绾肢体僵硬地站在人群之中,只觉得满心仓皇。
不知多久,她蓦地顿住。
那晚,他不再“粘人”的前一晚,他说:乔绾,你说过,我离了你可能会死。
他还说:乔绾,你说的是对的。
“乔绾,我没那么容易死。”
“可那是连山上好几百年的寒冰,你若是进了冰室会没命的!”
许许多多的纷杂闯入乔绾的脑子,乔绾张大双眸,飞快地朝府邸后方跑去。
冰室的门“碰”的一声被人用力撞开,森冷的白雾翻涌而出。
乔绾站在门口,死死盯着里面的人影,浑身如雪一般苍白,长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霜,听见动静,他的眸子动了动,微微泛红。
乔绾快步冲上前,如同当年般若寺一般,义无反顾地抱住了他。
慕迟的手指微微抬了抬,炙热的体温让他忍不住靠近着,恍惚中,好像回到了过去。
他不是那个卑鄙的慕迟,而是一个深深爱着她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