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晚上,
她就那样呆坐在走廊通道冰凉的地板上,无论谁去拉她,都不起来,宛如惊弓之鸟,不管是谁从中心出来,她都会爬上去,一遍又一遍地追问:“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吗?”
“不是他对不对!”
那样绝望与希望交杂的眼神,让陆景心悸。
她就这样在走廊坐了整整两天,滴米未进,谁劝都不听,甚至连孩子也不要了,最终等来了结果。
那具尸体,不是傅知延。
是与他同车的队友,秦坚。
消息一出来,守在大厅的秦坚的父母与妻子,当即嚎啕大哭。
叶嘉仿佛这才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扶着墙,走了出去,一边走,眼泪跟滚落的珠子似的,止不住地往下掉。
刚刚走到大厅,在一片悲戚的哭嚎中,叶嘉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红尘万丈,碧落黄泉。
竟无一处安放她的想念。
没有结果,便是最大的折磨。
叶嘉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从这件事的余味中走出来,执念已经深种,她决定离开鹿州,去南城寻他,只要一天没有找到尸体,她便决不放弃。
南城。
最繁华热闹的虹盏区一带夜市,灯火通明,不夜天。
纪南青抱着一柄破旧的吉他,在舞台上独唱这邓紫棋的一首《情人》。
“盼望我别去后,会共你在远方相聚
每一天望海,每一天相对
盼望你现已没有让我别去的恐惧
我即使离开,你的天空里
哦 你可知谁甘心归去
你与我之间有谁”
她低醇的嗓音,宛若天籁,浓郁的眼妆在昏暗的灯光下,令人昏昏欲睡。她迷离的目光,一直盯着舞台正对面角落里的男人,他困在阴影中,看不清模样,轮廓却宛如连绵的山脉,沉静,暗涌。
“是人是墙是寒冬,藏在眼内
有日有夜有幻想,没法等待
多少春秋风雨改,多少崎岖不变爱
多少唏嘘的你,在人海”
舞池灯光有意无意地,扫到了男人的脸上,一条狰狞的伤疤,自左脸横了下来,到右脸耳根处,生生将一张原本完美如鬼斧的英俊脸庞,生生割裂,仿似是造物的妒忌。
他将帽檐拉了下来,脸重新埋入了阴影之中。
一曲罢,纪南青从舞台上走下来,独自一人,坐在了吧台边。
很快,便有一个穿马甲的男人上前来,两个人聊了一会儿,纪南青便抓起了包,跟着他一块出酒吧,临走的时候,不忘回头,看了阴影中的男人一眼。
还没等两个人走出酒吧,脸上有疤的男人已经提着啤酒瓶子,走了出来,二话没多说,直接将手里的啤酒,倒在了马甲男的头顶,发酵的麦香四溢,橙黄色液体滴滴答答,顺着男人的发丝,流淌。
他将纪南青的衣领一把揪了过来,两个人全身相贴,他盯着她的眼睛,双唇只差几厘米,便要碰上,接着,他一把丢开她,紧接着只听“哗啦”一声,手里的空啤酒瓶在墙上碎裂,他拿着啤酒瓶嘴,将尖锐的一角,直直地抵在了男人的喉结处,目光泛着阴冷:“你要把老子的女人…带到哪里去?”
那个男人被淋了一身的酒,正要发作,可是刀疤男狠戾的目光,却是真真切切地震慑住了他,顷刻间他便认清了,自己不是他得对手,索性服了软:“大哥,对不起,误会,这…只是个误会。”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酒吧不少人的目光,纪南青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了第二楼的雅座,雅座里的几个男人,也正望着这边。
她嘴角扬了扬,却不动声色。
刀疤男走近了一步,手里的尖锐的破碎酒瓶,以更加决绝的姿态,划开了那男人的喉咙上单薄的皮肤,鲜血宛如蚯蚓渗出。
男人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刀疤男凑近他的耳畔,嗓音低醇,带了那么点懒洋洋的痞气。
“对不起…值几个钱?”
男人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慌慌张张从包里摸出几张红票子,被刀疤男毫不客气地扯了过去,临走的时候,顺势拍了拍他的脸:“下次泡妞,招子放亮点。”
纪南青拎着包,脚步轻快地跟着刀疤男出了酒吧。
二楼,一众女人簇拥着卡座间的几个男人,围观了方才楼下的一场好戏,中间那男人放下二郎腿,冷笑一声:“仙人跳,好久…没看到这么无趣的把戏了。”
边上的男人殷勤地为他点上了一根烟:“打扰九哥雅兴了,我明儿就把那女的给辞了。”
九哥抽了一口烟,吐出烟圈,望着酒吧大门,将一个女人环进了臂弯里:“把戏虽然无趣,但人…还挺有趣,查查他。”
“不用查。”坐在九哥身边的一个女人悠悠扬扬地开了口:“我知道他,纪南青的男朋友,名叫秦靳,有点拳脚功夫,胆子够肥,这一带混成了流氓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