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十分悦耳,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抵抗的奇异韵味,音调不太像现代人常用的语气,反倒有点偏古语,与这喧闹的酒吧格格不入。
她说完这一句,紧接着就道:“不过……这是我唯一的衣服了,你弄脏了它,打算怎么赔偿我呢?”
陶玉昕花了几秒来消化她的意思。
听这话,很可能就是来找茬的了。陶玉昕从望见她的惊艳中挣脱出来,咬着下唇,眼底怯生生的,仿佛很是不安:“我……这是我的错误,我愿意原价赔偿您……”
陶玉昕不是没遇到过找茬的,不过那些人通常都是打着这个名号实则来调戏她的男人,面对这个女人,她心中还是相当没底。
“哦?”对方音调一扬,带出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陶玉昕摸不清她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我、我只是新来的,不熟悉规矩,您就原谅我这一次,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只是……”她低了低头,小声说,“请您不要投诉我。”
“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呀?”对方笑吟吟地重复了一遍,陶玉昕忐忑不安地点点头。
这种事闹大了对她没有半分好处,毕竟谁也不知来这里的人背后到底是什么身份,谨慎点总没错的。
“我想想……”对方从陶玉昕身旁擦过,黑纱裙摆飘扬,旋身坐到了吧台旁的高脚椅上,修长白皙的大腿交叠,撑着下巴道,“这样吧,我听说你们店里有业绩排名,我就在这里坐着,你如果能在一晚之内升到第一,我就既往不咎,如何?”
陶玉昕愣住了。
这个业绩排名她是知道的,虽然并不关心这些,但陶玉昕清楚自己的排名勉强能挤进中游,离第一名差了十万八千里,假如她能在一晚上卖出往日里一周的销量,或许还有可能反超第一。
但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黑纱裙的女人静静地看着她,欣赏着陶玉昕脸上千变万化的表情,笑问:“怎么样?”
陶玉昕不傻,她咬牙道:“您这要求有点过分了,假如我做不到,照样还是得赔偿,还落得个累死累活的下场;就算是侥幸成功了,第一名得到的提成远比一件衣服的价格来得高,怎么想都是我吃亏。”
女人慢悠悠道:“本就是你理亏在先,不是么?”
她若有所思:“话说回来,你先前说你是新来的,可我看你这也并不像新手那般什么都不懂呀……莫不是你故意骗我?”
这下子陶玉昕万分确定这个女人是在针对她了。
但她又不能随意撒气,只能暗自压下内心的恼火,话音里那种特意添上的青涩感一下子消褪,听上去倒没那么刻意了:“您可否……换个要求,这个我实在是……”
黑发女人的手肘撑在吧台上,以手掌托着下颌,微微笑了起来。
她容色实在美极,微笑的时候仿佛让人望见了罂粟花绽开,相比起陶玉昕的略显急躁,她的举止从容不迫,带着一种赏心悦目的优雅。
即使是在人潮拥挤的酒吧内,她的光芒也不会被湮灭分毫,陶玉昕已经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注而来的视线了。
当然,那些人并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她面前的女人。
陶玉昕飞快地转动心思,想要找出一条解决方案来,正当她踟蹰不决时,背后突然伸过来一条手臂,揽住她的腰就将她往后带去!
陶玉昕的双脚冷不防腾空,吓得她惊呼一声,手里的托盘一松,哐当掉落在地。
她的后背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透过衣服,她能清晰感觉到身后之人传递过来的温度,并不温暖,反而像冰块一样,冻得她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请、请放开我……”陶玉昕还以为是哪个喝醉酒耍酒疯的男人,在他怀中挣扎不休,视线无意中扫过椅子上的女人,却发现她正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饶有兴致地望着自己。
陶玉昕心中微恨,差点没把嘴唇咬破。
干她们这行的脸皮得够厚,陶玉昕自认修炼得不差,但不知为何,她怎么都不愿意在这个女人面前出糗。
或许是因为对方本就在容貌气质上压她一头,假如在别的地方还要继续输下去,陶玉昕就觉得无法忍受了。
她这边在拼命挣扎,但箍着她的腰的手宛如铜墙铁壁,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就在陶玉昕想要喊人的时候,后面飘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小可爱,你再这么不乖,我还怎么给你撑腰?”
陶玉昕睁大双眼,不知是吓的还是惊的,挣扎的动作在刹那间静止。
她认得这个声音,午夜梦回里时常萦绕在耳旁,这个声音在她心中就代表着未来无边的荣耀富贵……
那是她千辛万苦才搭上线的那位神秘客人!
陶玉昕原本都断定他今天不会来赴约了,结果他却恰好赶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了。
“先生!”陶玉昕不知道这个人的姓名,一直都是以“先生”代称,此时她也不动弹了,乖乖窝在身后人的怀里,刚才脸上的那些张牙舞爪如潮水般退去,一秒之内就换上了那副青涩的面具,“先生,您终于来了!”
坐在高椅上的女人轻轻笑了声。
不过陶玉昕没有理会她突然的轻笑,甚至连那股刺骨的寒意都下意识忽略了,脸颊染上红晕,靠在男人胸膛上羞涩地小声唤道:“先生……”
语气欲言又止,含了点无措与慌乱,陶玉昕太了解男人了,这种时候如果由她亲自来说事情经过,就算有十分理也会削减一半,最好的办法就是欲语还羞,让男人自行去脑补。
想到此,她倚在男人怀中抬起眼,紧张地盯着女人看:“客人,你的要求恕我实在不能答应……”
然后,就是要下点钩子,将男人的攻击转移到这人身上。
这一套陶玉昕玩得十分顺手。
不出她所料,背后的男人将她放开,顺手揽住她的肩膀,上前一步站到了她身旁,同时还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无需叫我先生,喊我梵卓便可。”
这句话就相当于是表态了,证明他不会丢开陶玉昕不管,陶玉昕总算能松口气,如他所愿的小声唤道:“梵卓先生。”
自称梵卓的男人“嗯”了声,目光却没有落在陶玉昕身上,反倒细细地打量着穿黑纱裙的女人。
虽然性别不同,但这一男一女两个人却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在容貌上皆是甩了普通人一大截,此时面面相对,顿时令这一方角落化为了画家笔下最精雕细琢的画作,整间酒吧似乎都因为他们的存在而亮堂了一倍。
在这种压倒性的光环照耀下,被梵卓揽住的陶玉昕更显得不起眼,就像是画作里不小心滴下的墨水,生生破坏了整副的美感。
陶玉昕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心中警铃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