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她看了一眼汤子锐身后人群,多是认识的,并没有疑似二当家的人在,但奇怪的是,汤子锐听了她的话,却把目光投在了周大娘身上,还说:“既如此,二姐就留守寨中,我带人去杀了屈政亮那狗贼给大哥报仇!”
夏小乔吃惊,二姐?是说周大娘吗?
更令人惊诧的是,周大娘竟转身斥道:“不许冲动!你去看着兄弟们,一定要各司其职,不许擅动,若有不听令者,休怪我翻脸。李旺盯着外面,廖前辈他们若有动静,及时来报。”
汤子锐本已怒极,听了周大娘的话竟也咬牙冷静下来,依言去了,还有四大天王之一的李旺也应声而去,夏小乔看着这一切简直目瞪口呆,原来桃园寨二当家竟是周霜周大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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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霜不但是桃园寨那位不在人前露脸的二当家, 在寨中还极有威信, 可以说是令行禁止,连汤子锐都对她俯首帖耳, 这让夏小乔几乎惊掉了下巴。
“妹妹勿怪,我隐在暗处,是桃园寨建寨之时便定下来的, 此事只有几位寨中几位元老知道。”周霜拉着夏小乔进到议事厅说话, 先就此事解释了一句。
跟在后面的师无言插嘴:“是啊,连我们都瞒着,我也是回来之后才知道的。”
夏小乔惊异归惊异, 但这是桃园寨秘事,也不是单瞒着她,她自然没什么不满,只是更觉难以面对周霜, 不由解释道:“周姐姐,我和老宣原本的计划,是让大当家从宫城北面禁苑直接脱身出来, 没想到他听说我在丞相府见屈政亮,老宣也打算回去为张大哥报仇, 竟然甩开大伙,暗自回去找到了喻格非……”
周霜的手仍旧冰冷, 面色也有些苍白,态度却冷静如常,听完夏小乔的话, 竟然还点头说:“大哥是这样的,哪怕不是为了桃园寨,也不肯叫朋友吃亏,何况你和老宣都是为了我们才出生入死。他不知道则罢,一旦知道了,是必然要冲锋在前的。”
说完她又看看师无言搀着的谢子澄,“谢前辈脸色不太好,是路上太累了吧?尊夫人和公子还在寨中,无言送谢前辈去见见吧,也好休息休息。”
师无言其实更想留下来问问京中情况,但周霜有命,他竟也难得的听话,应了一声就扶着谢子澄出去了。
之后厅中就只剩了周霜、夏小乔、宣谋三人,夏小乔把进京后打听到的消息、见到屈政亮以后双方都说了什么、怎么翻脸怎么打斗怎么出城,以及他们之后的安排,连同傅一平那边的动向都说了一遍。
“小飞燕没同你们一起回来?”周霜听完夏小乔的话之后,先问了这么一句。
夏小乔有点意外,她喝了两口周霜递给她的茶,答道:“小飞燕伤得很重,我们便没叫他一起行事,他在镖局里躲着,暂时也安全。”
宣谋忽然插嘴:“二当家突然问小飞燕,可是不信我二人说辞?”
周霜立刻说:“我绝无此意。”
“那二当家为何突然问起小飞燕?”
“只是想确定他的安危罢了。”周霜神色郑重,“如今大敌当前,我再不识大体,也不至于此时自毁长城,疑心你和夏家妹妹。”说着还站起身来,分别向夏小乔二人行了一礼,“妹妹和老宣的大恩大德,我周霜无以为报,还请两位受我一拜。”
夏小乔赶忙站起来扶住她不叫拜下去,“姐姐快别如此,其实我也没做成什么事……”
周霜却道:“能弄明白屈政亮所图为何,妹妹已是大功一件,起码我们也能做个明白鬼。”
宣谋在旁挑眉道:“周二当家这是打算引颈就戮?”
“自然不是。但现今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军压境是我与大哥所能料到的最坏情形,此时再智计百出也是无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周霜这话刚说完,外面就有人敲门:“二当家,梅元化求见。”
宣谋离门较近,闻言过去打开门,梅元化和琴痴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听说大当家遇害,可是真的?”
夏小乔点点头,梅元化又问:“是因为我?”
周霜赶忙接话:“并不是。梅爷爷,是那屈政亮鬼迷心窍,已经疯了,与您无关。”
刚刚师无言送谢子澄回去,路上自然打听了事情经过,谢子澄知道个大概,也没瞒着,师无言将谢子澄送到,回身就跑去见了梅元化和他师父,将此事说了。梅元化立即来见周霜,琴痴不放心,也跟了来。
“小乔跟我说说详细情形。”梅元化指了椅子叫大家坐下,开始追问。
夏小乔看了一眼周霜,梅元化立刻道:“不许使眼色,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我听着若是不对,立刻就走出去见屈政亮。”
夏小乔无奈,只得把屈政亮将几位老人的底细都打听清楚,怀疑他们有秘药的事说了,“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为着那不切实际、万中无一的指望,不惜伤天害理,这等人,跟他说道理已经无用,就算您亲自去了,他也不会放过桃园寨的。”
梅元化听完皱眉沉思半晌,又问夏小乔给屈政亮的解毒丸是怎么制成的,夏小乔只得拿出一丸药来给他看,梅元化也弄了一点药丸品尝,之后说道:“病人都没看过,确实不能就说治不了。我写一封信,二当家送出去,叫屈政亮亲自到山上来……”
琴痴开口阻止:“元化兄,事到如今,不分个你死我活,此事断不能善了……”
“什么你死我活?你们这些武林人士,就爱打打杀杀的。”梅元化也打断了琴痴,“你怕什么?我叫他来求医,他总要衡量一二,到这个境地,他不至于不敢来,我更不怕他!我这些年活得随心所欲,便是现下死了,也了无遗憾,何必拖累着这些年轻人?”
夏小乔和周霜一齐叫道:“梅爷爷!”
梅元化摆了摆手:“你们听我说,我梅元化一辈子行事无愧于心无愧于人,早年继承家业、悬壶济世,不说活人无数,也算小有成就;及至后来,痴迷书法一道,才找到自己毕生所求,索性远离俗世、心无旁骛,到如今虽算不上什么大家,自己却已是心满意足。人活一辈子,能将自己想做之事都做到力所能及之最好,已是圆满至极。到这个时候,你们还要我老头子背负因果吗?此事既是因我而起,由我了结,方是正理。”
话说到这个份上,夏小乔、周霜都无从劝起,倒是琴痴接道:“也不单是为你,那屈政亮不是也提到我了么?也罢,我就陪你会一会此人。二当家备笔墨吧。”
周霜无法,只得传了笔墨进来,自己亲自替梅元化研墨润笔,看着他老人家写了一封信给屈政亮,正要叫人去送,宣谋站了出来:“我去吧,丞相府我熟。”
“哪还用得着送到丞相府,外面领军的是屈昀,把信给他就行。”周霜说道。
梅元化等墨干了,折好信纸放入信封,交给宣谋送了出去。又对周霜说:“寨中该怎么布置还怎么布置。若有难处,只管与你棋师父商议去。”
琴痴则问:“你现在是个什么章程?依我说,信送出去,外面官军必不会轻举妄动,你们不如趁此时机突围出去,这贼人活不了多久,天下之大,你们哪里去不得?”
周霜摇头:“寨中还有千余寨民,怎能抛下他们不管?”
“你们走了,官兵还有什么必要对平头百姓赶尽杀绝?”
夏小乔叹道:“难说。”把那日喻格非说过的“雄才大略者若不得活,你们这些蝼蚁也别想偷生”的话说了出来。
琴痴这些年借琴道修身养性,却仍改不了火爆脾气,闻言立刻骂道:“放屁!这是谁说的?”
夏小乔赶忙说:“就是屈政亮手下一个人,已经被老宣杀了。”
琴痴脸色这才好看一些,却又说:“那你们留下也没什么用。留得青山在,不怕报不了仇,都死在一处就好了?”
“大哥把寨子交给我,我不能弃寨子而去!”周霜坚定答道。
琴痴摇头:“傻话!寨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人还在,总有翻身的一日!听我的,你们走,剩下的交给我们几个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