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永兰眼热心酸地盯着徐念安,从她头上镶着大珠的花丝蝴蝶华胜一直瞧到她身上的织金妆花大袖,暗暗绞紧了手中帕子,心中想着:要不是她,如今靖国公府的嫡长孙媳便是我了。
想当初,不同于旁人都瞧不起靖国公府长房,瞧不起无用懦弱的赵桓熙,她是真心想嫁的。
懦弱无用又怎么了?他长得好看啊!再说性子软些不也便于拿捏么?
就算他比不过五房的,将来继承不到爵位,殷夫人手里那么多产业,还不都是他这个独子的?再加上他身为公府嫡长孙,将来分家肯定也能分到不少财产,日子哪里不好过了?
可恨靖国公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非要便宜这个门庭还不如她封家的徐家女。
封永兰越想心中越是嫉恨,恰好身边人说起别家嫁娶之事,她便大声插话道:“要我说,这女子嫁人还真如撞大运一般。有那撞对了的,任她是什么小门小户出来的,沐猴而冠,都能到亲戚家来摆派头。”
她这话一出,厅中顿时都安静下来,段家的姑娘都惊讶地看向她,而她却只瞧着徐念安。
众人便又跟着她去瞧徐念安,十几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瞧着自己,徐念安想忽略都难。
宋雅柘表情有些慌,她家世也一般,现在又与徐念安坐在一处,众人这般看过来,她一时不知她们是在看自己还是看徐念安。
正当她坐立不安时,只听身边人语带笑意地开口了:“封姑娘是在说我么?”
封永兰挑衅道:“你说是便是咯。”
徐念安慢条斯理地整理一下袖子,感慨道:“封姑娘可真有眼光,我确实嫁得好。你看,我嫁入赵家才多久?婆母便为我打了三副头面,做了八身衣裳,日日各种珍馐佳肴往我房里送,既不用我理家,又不用我伺候,就跟我亲娘一样宠我。几个大姑姐对我也好,又是送首饰又是做针线的,二姑姐更是把送子观音都赠与我了。至于夫婿,那更没的说,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每日去上学都不忘给我带好吃好玩的回来。哎呀,你说我怎么就嫁得这么好呢?”
她相貌明艳大方,说这一番话时也是坦荡磊落,虽是句句显摆,难得的是并不招人反感。
这一段话说完,整个花厅里的姑娘们都惊异地瞧着她。惊异之余,又觉着有些好笑,从未见过如此不谦虚的人。
宋雅柘惊诧了一瞬,便低了头,默默用帕子掩住微笑的嘴角。
封永兰见她被自己刺了一句,非但不羞愧,还炫耀上了,一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道:“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时花厅里忽来了个段府的丫鬟,手里拿着一朵开得极好的紫色茶花,怯怯问道:“各位姑娘奶奶,请问靖国公府的熙三奶奶在这里吗?”
徐念安看过去:“何事?”
小丫鬟见她搭话,过来恭恭敬敬将手里那朵茶花呈给她,道:“熙三奶奶,熙三爷他们在前厅赏茶花,他说这朵开得最好,让奴婢送来给您也瞧瞧。”
第77章
徐念安在众人的注视下接过那朵茶花,在指尖转了两圈,抬眼瞟向封永兰难看的面色,道:“大家都长着眼睛,是不是我往自己脸上贴金,看不出来么?”
她风姿秀雅地抬起手来,将那朵茶花往髻上一簪,复又恢复了笑面,温文尔雅道:“封姑娘你要努力呀,别到头来嫁得还不如我这小门小户出来的哟!”
封永兰看着她那得意的模样,气得差点把帕子都撕碎了。
她上哪儿去找个比靖国公嫡长孙身份更高的来嫁?当初要不是赵桓熙无用的名声在外,她也不敢肖想。一句话说到底,徐念安嫁入靖国公府是高攀,她封永兰想嫁靖国公府,一样是高攀。
见她安分了,徐念安不再看她,只笑着对段家的女眷们说句“见笑了”,便继续与宋雅柘说话去了。
花厅门外,赵氏姐妹站在门侧,赵佳臻对赵佳贤说:“我就说吧,弟妹这张嘴在哪儿都吃不了亏。”
赵佳贤捧着肚子看着厅里徐念安的侧面,叹道:“我真羡慕弟妹的脑子,若是我遇上这样的事,断然想不到这样反击。可若不是这样,不管是回避不答还是与她争执吵骂,都很丢面子。”
“谁说不是呢?就弟妹这手段,咱们三弟日后若是敢对她不好,怕不是皮都给他揭掉一层!”赵佳臻道。
赵佳贤笑嗔:“你就不能想他点好!”
姐妹俩笑了一回,段家的来叫入席,两人等了徐念安和宋雅柘出来一同去入席不提。
饭后略休息了一会儿,殷夫人便命赵佳臻送赵佳贤回邬府。
赵桓熙打发了人来禀殷夫人,说他和殷洛宸段峻等几个人想去马场跑马。
靖国公府在城外是有自己的马场的,一直是三老爷赵明均在打理。
若是平时殷夫人指定是不放心赵桓熙去跑马的,毕竟不安全。可这是在亲戚家,又有殷洛宸和段峻也要去,她哪好意思说不准?只让人叮嘱千万小心便放他去了。
喝了一盏茶后,段老夫人牌瘾又上来了,偏上午陪打的两个亲戚都说银子输没了,不肯再打,殷夫人便喊了徐念安,段老夫人也喊了个媳妇过来凑数。
几副牌打下来,徐念安笑眯眯的,面前的银票子直堆起来。
殷夫人想起开局前她跟段老夫人说她这儿媳只“会一点”,让段老夫人手下留情的话,脸上不由火辣辣的。
眼看自家儿媳又赢一局,她忍不住一边抹牌一边大声地清了清嗓子。
徐念安抬头看来。
殷夫人不着痕迹地将目光往段老夫人那儿一扫:说好让段老夫人赢的呢?
徐念安眉头微微耸起:白花花的银子白送人好心疼!
殷夫人美目一瞪:回去补给你便是了!
徐念安垂眉耷眼:那好吧……
婆媳俩眉眼官司打完,她就开始输牌了。
看着段老夫人因为把把输而紧皱的眉头终于展开,殷夫人心气也顺了。
牌打完,宾主尽欢,段老夫人赢了两百多两银子,带着赵佳善亲亲热热地送殷夫人婆媳出门。
殷夫人和徐念安上了马车,看着儿媳一脸云淡风轻地撩着车窗帘看外头,殷夫人才慢慢回过味来,为什么她打牌要先赢后输。
若是她一上来就输,旁人只会以为她真的只“会一点”,或者是她懂事,故意哄段老夫人开心。可是她一上来猛赢,让人知晓她是极会打马吊的,待到自己咳嗽了一声她才开始输,那懂事的人就从儿媳变成了婆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