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佳慧点头,“有些话,我想单独与三嫂嫂说。”
徐念安遂叫跟在身后的丫鬟先行回去。
“三嫂嫂好胆魄,你就不怕我是故意支开她们,好害你么?”赵佳慧望着眼前女子道。
徐念安一笑,道:“就算你是庶女,那也是自幼养尊处优的公府小姐,咱俩若是打起来,你未必是我对手。”
赵佳慧也笑了笑,走近两步道:“三嫂嫂,我想与夫人做一笔交易,需要你从中斡旋方有成功的可能,不知三嫂嫂肯否出力?”
“愿闻其详。”徐念安道。
赵佳慧道:“我知道我大哥和二哥最近在筹谋让我爹回来之事,只要夫人答应管我的亲事,我能让我爹回不来,让祖父更加厌恶我大哥二哥,让他们在夫人手下再无翻身的可能。”
徐念安惊讶地看着她,道:“你这是……”
“三嫂嫂是在奇怪我为何要为了自己的亲事背叛亲爹亲娘亲哥哥?那你又是否知道失去了定国公府这个助力之后,他们准备将我送给恭贤郡王做妾室呢?”赵佳慧凄楚一笑,“恭贤郡王今年都八十三岁了,若真遂了他们的愿,不难想象,我的余生,不是被郡王府里的各色人等磋磨致死便是孤寡凄凉终老。”
说到此处,她缓了下气息,控制住颤抖的声调,继续道:“我没求着他们把我生下来,可我既然作为一个人被生下来了,也由不得他们将我当个物件随便作践。这话我对着夫人不能说,因为三姐姐也曾被我爹强行配给了定国公府。三嫂嫂,需要你斡旋之处,便在此。我需要你当我和夫人之间的传话人。若成,我与我爹娘兄长彻底翻脸,以后能倚仗的只有夫人和三哥。我爹回不来,夫人多一个可以拿来联姻铺路的庶女,这笔交易,她不亏的。”
“联姻铺路,你便这般信任我婆母?”徐念安问她。
赵佳慧眸中泪光闪烁,“再差,总不会比给恭贤郡王做妾更差吧?”
徐念安与她对视良久,缓缓点了下头,道:“好,我为你做传话人。”
赵佳慧欠身行礼:“多谢三嫂嫂。”
次日上午,徐念安来到殷夫人房里,看着她理完家事,请她屏退下人之后,就将昨晚赵佳慧来找她之事说了。
殷夫人听罢,差点一口茶喷出来,瞠目看着徐念安不可思议道:“她有这胆子?”
徐念安点头:“具体她还没跟我说,如果不是绝望到极处,想来也不会这般豁得出去。娘要是感兴趣,可把她叫过来细问。”
“不急。”殷夫人抬手,思虑道:“这不会是他们的计策吧?”
徐念安道:“昨晚儿媳回去之后仔细想过了,是计策的可能性不大。一来,如果娘同意与她做这笔交易,我们定是要带她去祖父面前让她自己说的。若是计策,无非是她当时在祖父面前说了公爹和她两个兄长许多坏话,过后又说是被娘您胁迫的。这样的计策能收获的效果不大,您给祖父做了几十年儿媳,您是什么样的人,祖父还不了解么?怎么可能信她不信您呢?二来,公爹能不能回来目前是个未知数,作为嫡母,您若想插手一个庶女的亲事,那是必然能插手的。赵佳慧冒着忤逆嫡母的风险来参与一个对您伤害不大的计策,可能性极低,毕竟我看着她也不像是个脑子不好使的。”
殷夫人看她,道:“那你的意思是,与她做这笔交易?”
徐念安点头,“先看看她手里到底都握着些什么筹码,若真能助母亲摁死庶房,让公爹回不来,她一个与家里人翻脸的庶女,还能翻出母亲的手掌不成?”
殷夫人沉眉,捏着帕子不太甘心道:“若是如此,少不得还得为她寻一门差不多的亲事。”
徐念安道:“家世不必太好,找个人好些的吧。反正咱们肯定是不指着用她去铺路的,寻个能让她安生过日子的人家就可以了。到时候万一公爹和两个庶兄逼到她婆家,她力有不逮,自然会来向母亲求助,母亲也就不用担心赵桓朝赵桓阳两个会借着佳慧的婆家翻身了。”
殷夫人缓缓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芊荷,派人去问一下,看看赵桓朝与赵桓阳在不在家,若不在,把佳慧叫过来。”
芊荷答应着下去,没过一会儿,赵佳慧来了,进了正房规规矩矩地向殷夫人行礼,然后就低头站着听候吩咐。
对这个杜姨娘所出的女儿,殷夫人自然是生不起什么好感。但是想想这么多年来两个庶子庶媳多少都有作妖,只有她安安静静本本分分的,一时倒也生不出多少恶感。
她放下手中茶杯,开口道:“你托你三嫂的事,她都与我说了。你且说说看,你有什么法子能让你爹回不来,让祖父更讨厌你那两个兄长?”
赵佳慧既打定了主意要为自己的终身放手一博,也没藏着掖着,开口就道:“夫人,我安了耳目在我大哥房里,听到大哥与二哥商议寄银子给我爹让他买通平凉府当地的大夫,装病好回来。等爹回来了,祖父去北边打仗,他们就把我送给贤平郡王做妾。还说有了贤平郡王做靠山后,就让爹休了您。到时候祖父不在家,祖母不管事,您闹也没用。”
殷夫人气得额角青筋贲出,太阳穴直跳,强忍着道:“还有呢?”
“爹以前在家时,把他和姨娘的体己银子放在我大哥那儿让他去放印子钱,逼死了人命,爹和大哥四处托关系走门路把事情压下去了,没让家里知道。后来佳容与倪家定亲之后,我大哥又把钱投到倪家亲戚的赌坊里。二哥和太仆寺少卿守寡的嫡次媳有染,两人经常去昭化寺幽会。还有……”
赵佳慧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她知道的赵桓朝和赵桓阳做下的污糟事一气说了出来,听得殷夫人和徐念安目瞪口呆。
待她说完了,殷夫人忙问:“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赵佳慧摇头:“我没有证据,想来祖父也不需要证据。”
殷夫人反应过来,是啊,这桩桩件件的,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又这般污糟不堪,国公爷哪有脸去查?只会直接发作。
她努力控制住表情,对赵佳慧道:“为防万一,下午你就留在我这儿,待你祖父下值,我就直接带你去见他。”
赵佳慧顺从地行礼:“是。”
让人将她领去耳房后,殷夫人靠在椅背上,望着门外不说话。
徐念安明白,若不是赵佳慧反水,事态真的发展到赵桓朝他们谋划的那一步的话,赵明坤备不住真能干出不顾一切休妻的事来。
国公爷能做一时的主,做不了一世的主。殷夫人想要下半辈子永远如现在一般安稳顺意,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赵明坤永远回不来。
苍澜书院,上午最后一堂课上完,赵桓熙就跑到陆丰他们的课室外等着,一见陆丰出来就缠上去问他要画。
陆丰道:“少不了你的,吃完饭给你。”
两人走到半道与徐墨秀汇合,一道去了食堂。
打好饭菜之后,赵桓熙看着餐桌对面一本正经的陆丰,突然好奇他和三姐相处时是什么模样,就问道:“陆兄,昨日你和我三姐姐都说什么了?”
陆丰抬眸瞥了他一眼,拖着语调道:“大半时间都在问你,问你在书院吃饭怎么样?学业怎么样?衣裳是怎么洗的?沐浴有没有伺候的人?早上几点起床,晚上几点睡觉,中午有没有小憩时间?”
徐墨秀在一旁憋笑。
赵桓熙:“你这样看我作甚?还不是你不会逗我三姐开心,她与你无话可说才一直说我。我和文林姐姐在一起时,她怎么从来不问文林?”
徐墨秀:“……”
他拄着筷子看着赵桓熙道:“你看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那就是我不用我姐姐操心,而你……”话没说完,意思明显。
赵桓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