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暮说的?”
“你脸上写着呢。”
“哦。”
张晨星回去照了眼镜子,里头的人短发蓬乱、眼底有红血丝、脸庞浮肿,果然是醉态。又洗了第二次脸,抹了水乳,感觉气色还是差,又涂了一层粉底液。这瓶粉底液是周茉送给她的,应该有两年了,还是全新的。
低头看到那个国风小罐,梁暮送她的护手霜。想了想涂了一层在手上,这才出门去。
梁暮睡到中午才来,带着他的电脑,看到张晨星扭过脸去,也不跟她讲话,拉过步梯去找资料。
“你找什么?”张晨星听他找书动静不小,终于问他。
“巷志。”
“这里没有。”张晨星说:“我给你。”
“谢谢。”梁暮不看张晨星,这让她觉得奇怪,问梁暮:“你躲我干什么?”
“?”
“你做亏心事了?”张晨星又问。
“我?”梁暮指指自己,想起张晨星那个若有似无的吻,到底谁做亏心事了?他好奇张晨星是不是真忘了,就把她堵在后门书架那里,避开马爷爷的视线,小声指责张晨星:“你昨天晚上轻薄我。”
“狗屁。”
“……”张晨星推开他:“别挡路。”板着一张脸去自己的房间拿书。
巷志不是商品,并不准备出售,如果有借阅,也要好好爱护。盯着梁暮洗了手,端坐在桌前,才从自己房间的书架里捧出一摞来。
梁暮以为所谓“巷志”只是类似于哪年命名、哪年改建,又在哪年出了大人物。但面前这些显然不是。
“从上至下,由近及远。”张晨星说:“小心翻阅。”说完把梁暮那杯水拿走,生怕他不小心弄洒。
张晨星回到书桌前,把手机静音,去检查她刚收的这批书。卖书的姑娘拖着两个行李箱来,看张晨星把这些书抱出来整齐摆放在桌上。她要去其他城市生活了,在这座城市的东西都已清理干净,只有这些书让她依依不舍。临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张晨星随手翻开的这本,她在《昆虫记》旁抄了一首情诗,落款时间是2006年。2006年,应该是她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在读一本与爱情完全无关的书时想起了她当时喜欢的男孩。
所以她舍不得。
所以她离开时频频回首。
张晨星看了很久,小心合上书,抬头看梁暮,他正对着第一本巷志皱眉。那本应该是四百年前由张晨星的祖辈所著,是竖版小楷粗绳版,用的是繁体字。后来几经周折,破损不堪,最终由张晨星的太爷爷修复。
马爷爷对着张晨星指指梁暮,走了。
“读起来困难?”张晨星问他。
“嗯。”
她搬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拿过那本巷志,给梁暮念了起来。
梁暮听到了一个动人的故事。
一条经历一千四百余年的小巷及住在巷子里人的故事。他好似看到一个个鲜活的渺小的个体站立在历史长河之中。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你要都看完吗?”张晨星读了十几页,停下问梁暮。
“都看完吧。”梁暮指指那些书:“全都是竖版繁体?”
“都是。”
梁暮藏住窃喜,面有难色一样:“那你得多辛苦。”
“付钱。”
“什么?”
“我给你读书的钱。”
“行。”
什么钱不钱的,满身犟骨头的张晨星坐在他旁边乖巧读书,这体验多少钱都值。
“一本五百?”梁暮故意开个好价,谁成想张晨星说:“不用,一百就行。”一码归一码,不讹人。
“成交。”梁暮拍拍她肩膀:“喝口水,继续吧!”
他耳中听的是故事,眼前坐的是张晨星这个人,突然有点理解了“君王不早朝”。什么理想不理想,先把理想放一边。人趴在桌子上,脸对着张晨星,一动不动看她。头脑里已经拍了一部爱情电影,个别镜头应该过不了审。
这场面太过诡异,以至于周茉和唐光稷进门的时候都愣住了。
“你们在干什么?”周茉指着梁暮:“你离张晨星那么近干什么?”
两个人回过头看到周茉,以及她身后的唐光稷。
唐光稷生着一张南方男人的桃花面,含笑对他们点头。
“唐光稷,我未婚夫。”周茉指指唐光稷,又揽着张晨星胳膊:“你打过照面的,我唯一的好朋友张晨星。这位是书店的客人梁暮。”
“书店客人?”梁暮眉头一皱,对周茉说:“我建议你重新介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