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语把唐光稷的事说了,对张晨星说:“我脸皮厚,能开口。如果梁暮骗你,你就当你把书店卖给我了。以后你们都为我打工。”
梁暮不知道两个小城女孩正在为了80万争先冒险,他在老胡的工作室里,被一群人围攻。
所谓的围攻无非是让他吐口。
刘淼说:“从宣传的角度讲,把烧烤老板的故事当作先导片放出去,加一些情怀进去,一定能引起观众的关注和共鸣。咱们的纪录片成功一半了,名利双收很有可能。”
“你把人当成商品?”梁暮问她。
“纪录片可以当成商品。”
“我的不是。”梁暮说:“那是活生生的、有感情的人。”
老胡在一边点烟,跟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但他沉得住气,想看看梁暮是真准备破罐子破摔了,还是只是试探。
“你说,咱们多付点钱给烧烤大姐,她有可能同意吗?”老胡问。
“给多少钱她都不会同意。”萧子鹏说:“你没看到她当时的状态。”
“现在呢?毕竟过了几天。情绪消解一点了,转眼一想,多拿点钱造福子孙,自己也早日退休。两全其美。”老胡说这些话的时候,看到梁暮的眉头皱了。
“不然你们怎么拿出260万违约金来?这倒是小钱,片子上线,赔了,我做了对赌呢。”老胡继续抽烟:“你胡哥不差这点钱,但你胡哥不服。平常干什么都要由着梁导,但这次不行。我手里没跑过任何一个机会。”
“用人命换的机会!”梁暮打断他:“胡哥直接说你的想法吧!”
“我的想法?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人已经到那边了,已经见到烧烤大姐了。我不信这世界上除了你们两个,还能有金钱摆弄不动的人。”
老胡是彻头彻尾的商人。
人猝然离开,别人看到的是悲痛的情绪和生活之重;他和他的团队看到的是可以做文章的机会,看到的是比预期回收还要高的前景。
梁暮从前对他是有一点感激的。
在一次次碰壁以后,老胡拿着他那简单得可怜的介绍说:“年轻人嘛,总要尝试。市场早晚要回归内容本身的,我要做这个。”
如今想想,老胡那时的意思应该是:做内容没准儿还能赚点钱。
“所以呢?”梁暮问。
“所以现在这件事我接手了,你不需要管了。总有一天你会感谢我。”老胡猛吸了一口烟:“这个世界不是按照你想象运行的。”
梁暮和萧子鹏互看一眼,站起来走了。
烧烤大姐发来消息,对梁暮说:“他们说多给我钱。如果不上,你要赔很多钱,是真的吗梁导?”
“别理他们。”梁暮说:“按您自己的想法来。”
“她会屈服于金钱吗?”萧子鹏问:“那可是不小一笔钱。”
梁暮没回答这个问题,他说:“我回趟家。”
梁暮满18岁以后,父母把名下的一套房子过户给了他。房子地段不错,虽然只有60平左右,但能卖上好价钱。刚刚老胡的话,让梁暮真正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得有自己的钱,自己管理自己的内容和公司,不然他永远没有话语权。
他觉得自己顿悟得太晚了。
顿悟的代价太高昂了。
他要他的纪录片独立。
梁暮到家的时候程予秋叫的餐已经到了,她不爱做饭,因为她认为油烟会伤害她吹弹可破的皮肤。但儿子终于舍得从古城回来,她多少要做做样子。
叫了烤鸭和鱼头泡饼,还有一些小菜。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一顿所谓的团圆饭。见梁暮心不在焉,程予秋跟梁晓光交换一个眼神,敲敲桌子:“说吧,你老子老娘看出来了,你有事。”
“我想卖房。”
“你赌博了?吸东西了?搞出去一套房?”程予秋问。
“不是。”梁暮三言两语说了现状:“我需要卖房。”
“不孝子诶!”程予秋敲他脑袋:“当初要你学艺术是指望你养我呢,结果你想折腾我棺材本?”
换成谁的父母都接受不了。
但梁暮父母不一样,程予秋就是心直口快,见梁暮低头不语,就叹口气:“依你自己。反正那套房子是留给你结婚用的,现在看来你这辈子八成是不会结婚了,那就随你处置。只是家里剩下的钱不许你再打主意了。我程予秋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你露宿街头?”梁晓光哼了声:“你少打点针就好了。”
父母开始拌嘴,梁暮在一边听着。一件大事三言两语就决定了,这倒是梁家风格。
梁暮从父母那里出来,先给萧子鹏发消息:“备孕吧,不需要你的100万。”
又给张晨星打去电话。
经历了那么多天的彷徨,而做决定只是一瞬间的事。
此时已经是深夜,张晨星接电话时身边有狗叫的声音,梁暮问她:“你出去走路了?”
“嗯。”
“又看到了你的流浪“天团”?”
“嗯。”
“你的书店抵押出去了吗?”梁暮问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