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笑了:“你就是渺渺吧?你想不想晓得我是哪个?”
“我对你是谁一点也不感兴趣。”苏渺板着脸, 故作凶狠地摸出了手机,“你要是再跟着我, 我就要报警了。”
“报警没用,我来找你是天经地义的,什么警察都管不了。”他低头点了根烟,对着她吐了一口白雾,“你妈妈没跟你提过我?”
苏渺愣住:“我妈妈…我妈妈怎么会提你, 你是哪个?”
“那她太过分了, 居然不给我亲生女儿讲讲她爸爸的事。”
这句话, 宛如雷电一般击中了她,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惊惧地瞪大了眼睛, 望着面前这个脸颊有黑斑的中年男人。
他的面庞如此的陌生, 流里流气, 气质猥琐到她几乎在路上遇见了都会下意识地避开的那种男人…
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和“爸爸”这个亲密的称呼…联系在一起。
“我是你爸,如假包换,要不要去做亲子鉴定嘛。”徐尧看着她,嘴角绽开一抹歪笑,“看来你妈真是没跟你提过我啊。”
“我不信,你怎么可能是我爸爸,我妈说我爸早就跑了!”
“跑…不不不,我倒是想跑,警察后脚就来了,还是你妈报的警哟,大着个肚子,她也狠得下心。”男人眼底拂过一丝愤恨,“也不怕我女儿出生了问她要爸爸。”
苏渺踉跄着退后两步,转身就想跑开,远离这个简直像从疯人院出来的满嘴胡话的男人。
这时候,徐尧揪住了副食店门口正盯着他们的王大爷:“来来来,王叔,你是认识我的撒,你跟这丫头说说嘛,看我是不是她爸爸,哼,她还不信邪。”
苏渺回头望向了王爷爷。
王爷爷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小时候还经常去他家副食店买泡泡糖。
“王爷爷…他说的是真的吗?”苏渺眼底泛了红。
两鬓斑白的王爷爷双手藏在夹袄的袖笼里,站在门口,冷眉冷眼地睨着徐尧,似十分不屑——
“你这个杀千刀的,你祸害了她妈妈,莫要再来祸害丫头了嘛!做个人,有多远滚多远嘛!”
男人冷笑道:“王叔咋还骂人了呢,我以前可没少照顾你的生意。”
王爷爷从店里拿出一盒德芙巧克力,递给了苏渺:“丫头,拿去吃,莫理他,老子认不到他,脑壳有包,神搓搓的。”
“谢谢王爷爷。”苏渺接过了巧克力,准备扫码付款,王爷爷挡开了手机,“不扫不扫,快回家去吧,莫理这个二球。”
“你这个老不死的,未必是得了健忘症吗?”徐尧指着他,破口大骂了起来,“当年我和他妈妈就住在这个巷巷,我还经常来找你买烟嘞!你赚了我多少烟钱,你说说!”
王爷爷眯着眼睛,不客气地还击:“你当年伤人进了局子,蹲了几年,听说早就出来了,最艰难的那几年,也没见来找人家孤儿寡母的,给人家抚养费。哦!现在看到女娃娃考了大学,发达了,就想起她来了?你有没得良心!”
“这几年老子是去澳门赚大钱了!嘿嘿,现在回来,肯定是来找我闺女享福的撒!”
“你赚大钱?算了吧!你个二球!”
俩人说话间,苏渺早已经跑得不见了人影,徐尧呸了一声——
“跟你在这里乱扯,我闺女都找不到了!”
……
苏渺用力关上了门,颤抖的手扣上门梢,然后躲到妈妈以前卧室里,抱着膝盖靠墙坐着,冷静了很久很久。
她想起什么,翻找着床柜边的木质抽屉。
抽屉里有很多杂物,这些尘封的物件她都好多年没有碰过了,都是妈妈的私人物品,所以她也很少去翻动。
终于,在抽屉最下面,她翻到了一本面壳已经有些褪色的相册。
相册里面有不少照片,基本都是苏青瑶年轻时候拍的。
她是特别爱美的女人,也很喜欢拍照,不管去哪儿,哪怕是去解放碑和三峡广场这些地方,看到有做生意拍照的人,刚好穿着漂亮裙子,都会让对方帮自己拍几张,留作纪念。
苏青瑶很爱笑,几乎每张照片都在笑。
苏渺看着母亲年轻时的这些照片,慌张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抚摸着这些泛黄的旧照片,嘴角不自觉绽开了恬淡的笑意。
相册再往后翻,苏渺的第一张照片出现了。
那是她六岁的时候,一个人哭兮兮地坐在旋转的莲花车里,大概是因为害怕,还在抹眼泪找妈妈呢。
后面的每一张照片,她好像都在哭,不管是妈妈揽着她在江边的合影,还是在幼儿园和小朋友的照片,她都瘪嘴哭着。
即便没哭,也是丧着一张脸。
苏渺一直翻到最后,居然都没翻出一张自己笑着时的照片,甚至包括初中高中毕业照。
天呐,她以前是多爱哭啊。
她回想自己的成长经历,快乐的时候真的太少太少了,她笑得最多的时候,就是和迟鹰在一起的时候。
苏渺没在相册里翻到有关这个男人的照片。
她又打开了柜子里另一个生锈的小盒子,在小盒子里,苏渺看到了一张母亲和别人的合影照,但合影的另一边已经被剪掉了。
苏渺皱着眉头,儿时的回忆渐渐漫上心头。
好像…好像她小时候是见过这张照片的,那时候照片还没有被剪掉,她是看到过这边的男人的脸…
但因为年代太久远,她不记得他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