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白桃姬走到颜娜倩跟前,拉着颜娜倩的手,拖着她往前走。
颜娜倩吃了一惊,拼命挣扎,“桃桃!白桃桃你干什么……”
白桃姬不回答,拖着颜娜倩走到白正乾跟前。
白正乾也小小声说道,“桃桃别闹啊,一边儿玩去!”
颜娜倩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惨白,急急地对白桃桃说道:“桃桃,桃桃我们下去,我们别在这儿……”
白桃姬一字一句地说道:“爸爸,大姐姐教我说,要是有人问我上哪儿了,就让我说上知青站了!要是问我遇见谁了,就让我说遇上白屎坑了!要是问白屎坑干啥了,就让我说……白屎坑给了我一颗糖,要和我亲嘴儿,还让我说我同意了!”
全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颜娜倩的身上。
——村里人都知道,桃桃是个小傻子,她根本就不会说谎。所以说,是颜娜倩教桃桃这么说的?被老头欺负的那个女同志,就是颜娜倩?
颜娜倩难堪得不行,满面通红,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有人爆喝一声,“放屁!老子才不是那种人!”
此人正是白屎坑。
如意村大多数人家都姓白,白屎坑也姓白,大名四康,按辈分算,白屎坑是白桃桃的爷爷辈儿。
这人老干些偷鸡摸狗、骚扰妇女的事,但从来不动本家人。
白屎坑大声说道:“我白四康是有一说一的,今天我去知青站,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顺点儿什么走,结果一样东西没顺着,反而在男寝室里看到颜娜倩那个小娘皮么穿衣裳躺在床上,我、我怕她不舒服,就过去摸了一下……我发四我真的就只摸了一下……别笑!你们别笑!我、我怕她发烧!真的!”
男人女人们早已哄堂大笑了起来。
颜娜倩摇摇欲坠。
白屎坑继续说道:“……然后就有个不知从哪钻出来的后生,把我老人家哟,像提了只鸡一样的,把我从屋里拎了出来,往外头的水泥地上一惯……我老人家的腰都断了!我跟你们讲,你们要服侍我,赔偿我,从今天起我就起不来床了,必须天天要躺在床上,必须顿顿要喝鸡汤……”
泼皮无赖相顿显。
白冬生赤红着眼,蒲扇般的一双大手攥成砂锅大小的拳头,恶狠狠地问白屎坑,“……你碰我家桃子了?”
白屎坑被吓得浑身发抖,还拼命摇头,“我又不是畜牲!桃子算是我孙女一辈了,我人品再不好也不会这样的,绝对不会这样的……”
旁边的妇女们劝了起来——
“冬生你别恼,桃桃上午呆家里没出门,我们可以作证的!”
“是啊我们都可以为桃桃作证的!”
“你晓得白屎坑是什么人,不要跟他计较了,他再坏也不敢动我们白家人。”
“冬生啊你不要中了别人的计,桃桃是小孩子,她根本不晓得白屎坑是谁,只有外地人才会这样教她,我们本家人都是按辈份来喊人的哦!”
已经有妇女在问白桃桃了,“桃桃啊,白屎坑是谁啊?”
白桃姬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但还是瞪着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睛,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问:“婶,亲嘴是什么意思啊?”
这下子又炸了锅!
虽然白桃桃已经十七了,但村里人都把她当成四五岁的小孩儿。见这么清澈纯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妇女们义愤填膺地瞪了颜娜倩一眼,七嘴八舌地哄白桃桃——
“桃子乖,我们不听那些下贱的话!听了烂耳朵!”
“以后也不准讲,讲了烂嘴巴!”
“桃子啊,以后你不要跟颜娜倩玩,她不是个好东西!”
“桃子过来,我们吃花生,不理那些不自爱的人!”
那边白屎坑被满面怒容的白冬生给吓坏了,卟嗵一声跪下,指天发誓,“冬生啊你相信我,我今天上午真没见到桃子,我、我早上要是见了她……不是,我要是碰了她一下,让我天打五雷轰还无人收尸!”
——白屎坑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一辈子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女。他的生老病死全依赖白氏宗族的供养,所以哪怕坏事做绝,他也绝不会祸害本家。
再加上他的祖父母和父母在解放前为了保护村民和粮食,宁愿活活被日本人折磨死也不肯开口,他才成为孤儿的,所以如意村的村民们对他的容忍度特别高。
现在听到他发了那么重的誓,大多数村民是相信的,就劝——
“哎呀这事就这么算啦!他年纪大了,还要怎么罚他哟!让他去吃牢饭还便宜他了!”
“就是!要我说啊,颜知青自己也有问题,大白天不上工在男知青的屋里睡觉就算了,怎么还不穿衣裳呢?难道她不晓得知青站是集体宿舍吗,这人来人往的她怎么敢哟!”
“重点是,她在男知青的床上,不穿衣裳睡觉!”
“四康说了只摸了一下嘛,想看看她是不是病了,可以谅解的啦!”
“就是就是!反正新来的知青也把四康打了一顿了,就当是给颜知青出气啦!”
颜娜倩的眼泪糊了一层一层,抽抽噎噎地说道:“在你们眼里……一个女孩子的名誉,就、就这么不值钱吗?”
花生婶子白了颜娜倩一眼,“你有什么名誉呀?在男知青宿舍不穿衣裳睡觉的名誉?还是栽赃陷害桃桃的名誉?哼,今天是你运气好,桃子妈不在!要是桃子妈在,知道你这样害她的小桃子……我跟你讲你死定了!”
颜娜倩白着脸儿咬住下唇。
村长和白正乾低声商量了一会儿,达成共识。
“大家静一静!”村长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