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大半夜,拥军嫂子和白梨梨把赵医生带了来。
又煎熬了两小时,谈凤蕙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哼哼了。
一声嘹亮强壮的婴儿啼哭声音响起——
桃桃的心,顿时揪得紧紧的!
女人们开始忙碌起来,一盆又一盆的清水往屋里送,一盆接一盆的血水往外头泼……
良久,众人脸色稍霁,也低声议论了起来——
“七婶,四嫂,今天可多亏了你们!”
“哪里的话,女人生孩子呀,都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是你们家的人惯会发善心的,才积了那么多的福气,总之我是没见过冬生媳妇这样的奇迹的,明明都已经脱了力,还能挣扎大半夜的,终于把孩子平安生了下来……这是奇迹!奇迹!”
“依我看,是幸好有赵医生在,要不然哪,最后那大血崩……我们可没办法!”
“赵医生,感谢你呀!”
“你们的经验也很丰富,要不是你们用土方让孩子调了头……那谈凤蕙和孩子就真的很惨了,这样的惨剧,我在乡里见多了!”
末了,赵医生又交代唐丽人,“我给谈凤蕙缝了针,记着,最好三天内不要移动,也不要清洗。上回我给你开的碘酊还有吧?你就一天三次用那个帮她涂一涂伤口……最好让她吃流质食物,汤啊粥啊都可以,避免吃米饭、面条什么的。三天以后我再过来看看她,要是伤口愈合得好,就可以吃干粮了。”
桃桃和杏杏说起昨晚上的事时,白珍珠就站在一旁,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是拥军嫂子,发现了白珍珠以后,瞬间紧张了起来,“白珍珠!你还有脸来?”声音尖锐高昂,愤怒的语气之中还掺杂着浓浓的戒备。
唐丽人和白二婶闻讯冲了出来——
白二婶,“啥,白珍珠来了?”她还怕白珍珠行凶,顺手操了个暖水瓶当成武器用。又突然反应过来暖水瓶是个易碎玩意儿?遂又轻轻放下,左右看看,发现实在没啥趁手的东西,只好脱下一只鞋,紧紧抓在手里,警戒地看着白珍珠。
唐丽人也急急地出了西屋,怒道:“来得正好!我倒要看看,都是一样被五谷杂粮喂养着的人,怎么就有人生了这样一颗烂透了的黑心肝!是怎么下了这样儿的毒手的!”
白珍珠“卟嗵”一声,跪了下来。
唐丽人:……
桃桃理都不理白珍珠,“妈,婶子们,拥军嫂子,赵医生,你们也累了一晚上了,先来吃点儿早饭!我三姐刚刚才煮好的汤面疙瘩!”
白二婶,“嗐,你们还上去煮啥,就在我们家煮点儿吃的又怎么样!”
桃桃和杏杏合力将汤锅抬到了桌上,揭开了盖子,说道:“这一锅汤面疙瘩里打了六个鸡蛋,其中有两只是整个儿的荷包蛋,专门做给大嫂吃的。其他的鸡蛋是搅碎了的……”
挥拥嫂子去搬了碗筷过来,姑嫂几个就站在桌前分碗、添汤、添面疙瘩。
这时,白三婶儿得了消息,急急地赶了来。
一来就看到白珍珠耷拉着头跪在唐丽人跟前……
“白珍珠!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忘了你大伯和伯娘是怎么对你好的了?你怎么敢做这样的事?你失心疯了?”
说着,白三婶过去就给了白珍珠几下子!
白珍珠不躲不闪,就直挺挺地跪着。
白三婶打了白珍珠几下,突然闻到空气里好像传来了荷包蛋的香气?一抬头,她就看到桃子杏子和拥军媳妇儿在一旁用长勺子分面疙瘩汤?
白三婶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唐丽人。
唐丽人正怒目瞪视着她?
白三婶讪讪的垂下头,朝着桃桃她们的方向跑去,往锅里望了一眼,笑道:“哟,吃鸡蛋呢哈哈哈……那个,桃桃啊,你大嫂还好吧?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啊?”
桃桃不理她。
拥军嫂子说了声,“生的是个男娃,五斤六两重。”
一听说谈凤蕙生了个儿子,白三婶很艳羡、也嫉妒,嘿嘿笑了两声,又往锅里看了一眼,说道:“那你们请人吃鸡蛋……就吃这么一点儿啊?”
——时下农村的规矩,哪家的儿媳生了孩子,主人家会做红鸡蛋送给亲朋好友吃。做法也简单,鸡蛋带壳煮熟了,再剪张红纸、沾了水将鸡蛋壳染红。
而昨晚上兵荒马乱的,家人哪有什么心思做红鸡蛋?就今早这锅面疙瘩汤,也是给昨晚忙了一夜的两位接生的婶子、医生们的谢礼。
就是人人心里都有气,不愿意搭理白三婶。
结果白三婶从兜里掏出一方手帕,眼疾手快地就往那碗盛了两只荷包蛋的扑去——
“还说大嫂是最讲究人情和面子的,怎么鸡蛋也不给染红了就这样给了人……不过咱们都是一家子,我也不嫌弃了,这两个荷包蛋我先拿回去……”
晚了。
白三婶一句话还没说完,桃桃就以更快的速度,直接端起了那碗盛了两只荷包蛋的碗,走开了,轻哼“有什么娘,就教出什么样的孩子来!”
白三婶落了个空。
唐丽人,“桃桃,这话不是这么说的……”
白三婶,“就是就是!我毕竟还是你的长辈不是?你快站住,把那两个蛋拿来给我!”
唐丽人,“桃桃你应该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白桃桃冲着白三婶“哼”了一声,端着汤碗进了西屋。
谈凤蕙躺在床上,醒着。小黄豆趴在妈妈的床尾,正呼呼大睡;谈凤蕙的枕头旁边放着个襁褓,里头裹着个睡得正香甜的小婴儿。
桃桃说道:“嫂子你先别睡,我喂你吃两个荷包蛋。”眼睛却瞟向那个小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