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秩,“不过,我很好奇你会怎么说。”
周春生本来不想理他。
可转念一想,平时根本没人愿意和他商量这些,他也不知道自己准备的演讲内容到底合不合适。再说了,宋秩毕竟是从京都来的,他见识多,和他商量商量……没准儿真有好处。
周春生就喏喏地说道:“我、我就想打苦情牌,想让大伙儿不要总揪着我是‘地主家的小崽子’不放……”
“笨!”
宋秩轻骂,“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春生目瞪口呆,“啊?”
宋秩,“扬长避短,懂吗?”
周春生还是有些不明白,“蒋宏志本来就比我会说……”
宋秩,“就像你在我面前一直很自豪你是如意村本地人那样,这就是你最大的优点啊!”
周春生的俊脸顿时浮起了一丝红晕!
——他真的,在宋秩面前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宋秩继续说道:“所以你就应该在这一点上下功夫!蒋宏志的嘴皮子再厉害,他拿到这个名额,目的是以此作为跳板,以后他是要离开如意村的!你以为乡亲们看不明白吗?”
“你就不一样了,你是本地人,以后你学成了,还要回来继续为乡亲们服务的!只要你把这一点讲通了,你觉得乡亲们会选谁?”宋秩问道。
周春生张大了嘴,“可是、可是他们一直觉得我是地主家的小崽子……”
宋秩,“所以你才比蒋宏志更需要学习,被改造啊!”
周春生:好有道理!!!
宋秩又教他,“其实你们村的人并不讨厌你,只是讨厌你的祖父母……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过去做的那些努力,大家并不是没看到,只是因为还有祖辈的老人活着在,有一些历史原因造成的伤害,让他们无法忘却……这些票你就不要再争取了,反正也争取不到。”
“看到蒋宏志怎么拉票的吗?他只拉那样……他曾经施过恩惠的人们。所以啊,那什么地主家的小崽子之类的话,你一句都不要提!之前准备的腹稿全部作废,即兴发挥吧!重点在于……突出你对村子的眷念,你出去受教育、是为了回来更好的服务大家!这是你压制住蒋宏志的唯一的理由。”
说着,宋秩又侧耳细听一会儿从村委广场那边传来的、蒋宏志的演讲,对周春生说道——
“你听,蒋宏志所说,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提醒乡亲们,他为这个村做了多少贡献……他这是在挟恩!所以你必须反其道而行之,呆会你上去说的时候,每一字每一句,都要清清楚楚地让乡亲们知道,你对他们是感恩的,就算有人对你不好,那也是对你的一种鞭策。你想要学习更多的知识,来报答这个抚养你们兄妹仨长大的村子!”
周春生很震惊。
——宋秩根本不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应该说,只有他不想管的事,没有他办不到的事吧?
周春生突然觉得,面对这么强大的情敌,他好像……根本无力招架?
宋秩讲完了,准备转身离开。
“等一下!”周春生鼓起勇气叫住了他,“你帮我,是不是为了……把我挤走,你就可以独占桃桃了?”
宋秩,“是啊!”
周春生又惊又怒,“……你!”
宋秩,“那你还争取保送名额吗?”
周春生:……
——他怎能不争取?如果他不能改变现在的状态,他一辈子都是地主家的小崽子!他根本没资格求娶桃桃。所以他唯一的出路,就是争取到保送名额……等他学成归来,不但能拥有求娶桃桃的资格,也会成为干部,实现阶级越层。
“必须争取!”周春生斩钉截铁地说道。
宋秩一笑,离开了。
周春生素有急智。
得了宋秩的一番提点,他找到了新方向,迅速打好腹稿,然后急急回到了村委广场。
这时,蒋宏志刚刚结束了演讲,整张脸青春焕发,充满着自信的神采。
只是现场的人们,从主席台上坐着的村长与白正乾,到坐在台下的村民妇孺们,乡亲们全都沉默不语。
周春生扬声说道:“村长、书记,乡亲们,我也想说几句……”
他和白正乾打了个对眼。
周春生明明白白地从白正乾的眼里看懂了赞许的眼神。
他顿时信心大增!
周春生先是朝着主席台的方向鞠躬,“谢谢村干部们给我一个发言的机会!”
然后又转身,朝着拿着各式小马扎坐在下面坪地里的村民们鞠了一躬,“感谢乡亲父老们,也愿意听我说几句废话!”
现场仍然一片寂静。
蒋宏志:刚才太激动,上台忘记鞠躬了!摔~
周春生环视了乡亲们一周,说道:“老话都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想一想,我今年才二十二岁,可父母离世已经……快十年了。我家兄妹仨,父母走的时候,我十二,跟狗娃差不多年纪,最小的妹妹小妮,当时刚学会走路,春妮当时也才七岁……要怎样才能把妹妹们拉扯大,直到今天,也一直都是困扰我的最大问题。”
“幸好有乡亲们的帮衬,我和妹妹们才活了下来!”
“十一太婆,您平时总把我骂哭,可是我家春妮生病发烧的时候,是您送了两个鸡蛋,放在我家门口的吧?”
“我承认,我比不上村里很多后生,我体力差,拼死拼活的做工,有时候还拿不到妇女同胞们拿到的工分……肖叔,每次收完的时候,我累得连锄头都扛不动,您帮我扛了这一两年的锄头了。还有八叔,有好几次我都看到,您闷声不响的替我干了农活……我想谢您,您还不让……”
“就不用说,村里的太婆、婶子、嫂子们平时对我们兄妹仨的照顾了……真要说起来,可能几天几夜我都说不完,我……再给大伙儿鞠个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