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多数人家已经吃过晚饭,正准备收拾收拾早早睡觉,因为生产队下了死规定——每天早上必须五点就起来集合、上工。
陈菊香站在村委门口的小广场那儿,深呼吸,大声嚎叫起来——
“杀人啦!救命哪!”
村委小广场是村里最最最中心的地方,前后左右围着十几户村民的家,后头就是知青站的小院……
几乎是陈菊香一嚎叫,立刻就有人在远处大喊,“什么事?哪个杀人啦?”
远处近处都有人打开院门,披着衣裳朝这边走过来——
陈菊香开始了她的表演,“天杀的白正乾啊!他唆使他儿媳妇和他的傻闺女……把我家贵财给打坏了!乡亲们快来给我们评评理呀!”
说着,她狠狠地踹了李翠儿一脚:哭起来、喊起来,快给老娘闹起来!
李翠儿反应了过来,抽出手绢儿捂着脸,大“哭”了起来,“哎哟我的贵财哟……你年纪轻轻的哟!你就……完蛋了哟……”
陈菊香差点被李翠儿给气死,就低声骂道:“贵财还没死,你嚎丧呢?”
李翠儿一愣,清咳了两声,重新开始嚎,“天杀的谈凤蕙!天杀的白桃桃……她们害得我家贵财呀……”
可一时间,她也羞于启齿什么小鲫鲫的,就含混了过去,“哎哟这可不得了啦!这日子我们过不下去啦,救命呐……”
结果,本来还有几个村民准备过来看热闹的,一听到陈菊香和李翠儿报出了白正乾、谈凤蕙和白桃桃的名字?
众人连连低骂——
“晦气!遇到这两个丧门星!散了散了!”
“人家冬生媳妇要带奶娃娃,桃子又瘦得没剩下几两肉,你屋里的贵财肥得像牛,人家怎么欺负你们贵财?怕是你们贵财欺负了人家姑嫂,现在是来倒打一耙的吧?”
“哎呀不要跟这种人来往,被她盯上了,指不定哪天她就来讹你了!快走快走!”
“正乾嫂子一家我们都信得过,反倒是你,一天到晚的碰瓷讹人钱财……”
“大家不要过来了,早点回去休息……今天抢收了一天的谷子你们不累吗?”
就这样,人群还没有聚拢来,就自发散去。
陈菊香和李翠儿傻了眼。
陈菊香不信这个邪,继续大喊,“喂!你们就看着村干部欺负人?白正乾他仗势欺人哪!他屋里的人打了我们贵财,我们找他要赔偿,哪里不对?村长!四叔公!七太婆!你们出来啊……出来给我们主持公道啊!”
没人理她。
陈菊香惊呆了,她疯狂地喊了起来,“救命啊杀人啦!杀人啦杀人啦……”
结果一直喊到嗓子发干,喉咙沙哑,也没人理会她?
李翠儿蹲在一旁小小声说道:“要不咱回吧,怪丢人的……”
陈菊香恶狠狠地瞪了李翠儿一眼,怒道:“他们不想出来?不想管我这事儿?没门!我找他们去!”
遂气冲冲地跑到村长家,砰砰一顿砸门,“村长你出来!我就问你,白正乾杀人了你管不管,管不管?”
村长家的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没人吭声。
倒是村长的老娘老气横秋地院子里接了一句,“是哪个疯狗在外头乱吼?二娃,你扔个破烂出去吓一吓狗!”
“啾——叭嗒!”
不知什么玩意儿从天而降,正正砸落在陈菊香和李翠儿的脚边,然后发出液体击落地面的声音……
伴之而来的,竟是一股……让人感到特别不愉快的气味?
村长的老娘问道:“二娃你扔了个啥出去?”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了起来,“阿太,弟弟拉屎了,我扯了张叶子把他拉的屎包了起来,扔出去了……”
村长的老娘大怒,“你把屎扔了出去?那岂不是……明天你爹你哥哥们一出门就踩屎?我打死你这个小兔崽子!”
一时间,院子里热闹了起来,有劝老娘的、有骂崽的,还有人在笑、也有人在哭,但再也没人理会正在拼命拍门的陈菊香。
气得陈菊香踩了一脚的……屎,转身走了。
她又去找了其他的村干部,以及宗老们,就没有一个人愿意理她的。
陈菊香被气得眼前一黑——
她狠喘了两口气,捂着心口软软地倒了下去。
李翠儿被吓一跳,“妈?妈你要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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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贵财慢吞吞地挪到了大房家的院子门口,想去敲门,又不敢。
他隐约听到伯父伯母和堂嫂堂姐们的笑声,还有红豆黄豆奶声奶气的说话声音……
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但能听出——伯父伯母的语气很宠溺、似在嗔怪,好像拿这着满屋的儿女们无可奈何?堂嫂的声音很温柔,好像在劝解宽慰?堂姐们的笑声可真好听呀,让人听了也忍不住会心一笑。还有红豆,她的声音又响亮又清脆!
也亏了是红豆在说话,贵财这才听明白了大房一家子正在说什么——说的是,在稻田里养鱼什么的?然后从“为什么只能养鱼不能养虾养螃蟹”到“它们不会逃走吗”,再到“四姑你说鱼除了红烧清炖和清蒸,还有什么做法呀”……
大房里的院子里盈满了欢声笑语。
贵财呆愣愣的。
他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