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他气喘吁吁地一路追到学校门口时,却压根儿没见着人。
想想也对,人家是骑自行车来的,他哪儿追得上。
左天华内心十分忐忑不安。
但他又期盼着,就算宋秩是科研院的又怎样,他还这么年轻,估计在科研院里也是普通职工这样的角色,他大可不必这样惊慌。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左天华又想着,可以等到桃桃星期四到科室来,给大家办报销的时候,他再私下和桃桃说几句软话……
左天华并没有等到。
星期一的时候,农大农研院的领导接到相关通知,要求清退不合格的研究生,免占优质教学资源,同时还明确了研究生入选资格。
——左天华读了五年的研究生,始终毕不业,被头一个列上清退名单!
左天华慌了,但在这时,傅教授去了基层实验田,几位农研院的领导也纷纷出差的出差、开会的开会……
左天华便又去了科研院,想去找找认识的人。
不曾想,他想求的人,一个都不在!
夜深人静时,左天华也在想:这事儿是不是真的跟宋秩有关呢?
可想想宋秩那么年轻的样子,又觉得不可能!
这个政策雷厉风行。
月底,左天华就拿到了清退通知,同时,一封下乡插队的调令也被送到了他手里。
左天华惊呆了。
直到这时,他才猛然醒悟——作为一个专业技术人员,他技术不行、专业不行、人缘不行;也没有人脉,没有过硬的后台……
在他刚刚跟着傅教授的时候,最大的感受就是:天哪,他这种资历平平的人居然会被老师常识!
所以在一开始,他踏踏实实干工作,任劳任怨搞科研。也是在那个时候,和他一块儿跟着老师学习的石玉溪对他动了心,最后在老师的祝福下,两人喜结连理。
左天华陷入了回忆。
他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好像是从老师接了越来越多的学生开始,刚开始是邓高云,然后是安秋鹂、齐欢……
每一个同门都比他优秀。
他开始自卑、抓狂,为了彰显他不比他们差、甚至比他们还要好,他才是团队里最最最重要的人,是老师最最最倚重的左臂右膀……
他开始打压所有的师弟师妹们。
一时间,团队中人心惶惶。
老师觉察到了,私下和他谈话,让他善待同门、又鼓励他加强专业知识,形成内部良性竞争,同门之间互爱互重,相互帮助。
他答应了。
但一转身,他变本加厉的训斥师兄弟们。
好在除了邓高云之外,其他的都是女生,天生心地善良、柔软,个个都被他拿捏得死死的,平时无故被他责骂,也只会哭。
他越来越膨胀。
再后来,他在极度膨胀的虚荣心里失去了自我,渐渐的连老师也不放在眼里了。
左天华悔不当初。
直到现在……
他才意识到,他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此事似乎已成定局。
第二天就是左天华离开京都、下乡插队的日子。
妻子石玉溪给他准备好了行李,颓然说道:“到了地儿给我写信吧!还缺什么就自个买,家里只剩最后二十块钱了,你都拿去……以后在基层好好劳动,争取当上先进,再看看……有没有回城的可能性吧!”
左天华垂下了头。
——他本来就是农村人,集整个家族之力,供养他一人上学。他运气好,考上了不需要学费的农大。并且在运动开始之前,成为跟傅教授的第一个考研学生。
现在他被清退……
很难有机会再加城了。
左天华喃喃说道:“玉溪,你再去求一求白桃桃吧!”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是得罪了白桃桃——
毕竟他的社交圈子很窄,以前一直一帆风顺的,也就是和白桃桃发生了冲突以后,就……莫名其妙地承受各种突然变故。
虽然现在看起来已经来不及了,他都已经拿到了组织给他的远行火车票,但说不定还会出什么奇迹呢?
左天华甚至还在幻想——在他临上火车前的最后几分钟里,会有人急匆匆拦下他,让他回来继续在老师的实验室里好好工作……
石玉溪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你还想我怎么去呢?我被你给催得……那是一天去医院三趟啊,白桃桃根本不愿意见我,她嫂子就更厉害了,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