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虞惟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她的身上有一种不染凡尘、懵懂而纯粹的美。也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兽,有时单纯直白得让人无可奈何。
比如虞惟喜欢宁素仪,便一个劲儿地亲近撒娇,全然托出自己的信任。
可遇到门派里那些厌恶她混血身份的弟子,她也会故意露出猫耳去气他们——单纯的小猫妖甚至都不知晓更‘恶毒’的报复方法,让宁素仪经常担心她保护不了自己,会被其他人坑骗伤害。
虞惟的性子实在是懒散又随遇而安,只要过得还行,就能将日子混下去。
当初被误打误撞带回玄天宗的时候,虞惟没抗拒。哪怕后来发觉她真实血统的其他修士对她冷脸以待,她也无所谓。
反正虞惟每天只想晒太阳,睡懒觉,梳梳毛,有吃有喝混日子,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生活吗?
至于修真界里人人憧憬的得道飞升……这和猫猫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在玄天仙宗每天要干活,还要被人管,但修真界灵气充裕,比凡间舒服多了,而且她的身边有宁素仪。
小猫妖觉得宁素仪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她不仅每天给自己投喂好吃的,还共享她的大脑,让日常清空脑容量的虞惟什么都不用操心,每天赖在她身边就好了。
反正无所不能的阿宁会解决所有事情。
两个少女坐在溪边,年纪小一点的那个专心致志地吃着零食,年长一点的女孩则是帮她擦着头发,偶尔被喂几口吃的,二人如同姐妹般亲昵。
远远看去,这个画面竟然还有点安宁美好的感觉。
等到虞惟的头发干了,宁素仪收起毛巾,她叹气道,“你刚刚捕鱼是不是又用妖术了?不许再用了,若是被门派里其他人发现,后果或许会很严重。”
万年前,剑尊谢剑白以一己之力肃清天下万魔恶鬼,结束下界混战。从那开始,修真界为众界之首,屹立下界之巅,地位从此再未动摇。
当强者当得太久,久到修仙者们早就习惯了高人一等,看待妖族魔修都是邪祟妖孽,自然也更不耻混血,甚至许多修士都觉得与妖魔通婚的人是叛徒。
尤其是她们二人所在的玄天仙宗,更是当年由剑尊亲自创立的宗门。玄天弟子都以自己的身份为傲,玄天宗既是第一仙门,也是在妖魔边境投入弟子最多的门派。
玄天弟子们斩妖除魔如砍柴般家常便饭,可想虞惟这个半妖在玄天宗里的处境多么微妙而敏感。
平日外门的那些长老、教习和弟子们便对虞惟没有什么好脸色,更是对她妖族血统讳莫如深,恨不得没有这一号人。
若是他们知道她还使用妖术,恐怕会借题发作……
宁素仪越想越忧心,她不由得转向虞惟,便看到少女正仰着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树顶的灵鸟。
天空倒映在她的琥珀般的眸子里,都显得干净清澈了几分。
看着她无忧无虑的样子,宁素仪心中发软,口头上却郑重地再次强调,“小惟,不许再使用妖术,不然以后就不给你吃小零食了。”
这句威胁果然立竿见影,少女神游的思绪都被吓了回来,她看向宁素仪,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虞惟果然很听话。宁素仪在溪边捕鱼,她便在树荫底下,放出了自己雪白的尾巴,专心致志地梳毛。
宁素仪是世家小姐,比普通弟子阔绰多了。她从储物戒指里拿出法宝,毫不费力地便逮够了足够的鱼,二人这才返程。
修真界等级森严,实力为尊。她们是玄天仙宗的外门弟子,也是宗门弟子中的底层,内门弟子专心修炼晋升就好,而外门弟子除了学习还要担负杂役的工作,每日都要辛苦劳作。
只不过宁素仪有钱有法宝,暗中给负责分配工作的教习许多好处,教习给她们两个的活儿都是轻松的,再加上虞惟作为妖族能够更轻易地感知自然,二人互相配合,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今天回去的早,她们直接去伙房前院交付任务,刚一进院,原本正在院里说话的外门弟子们顿时安静下来。
宁素仪懒得理那些人,虞惟是根本读不懂空气。
她们视他人为无物,穿过院子,宁素仪将鱼篓交给教习。
“一共十五条大鱼,都在这里了。”
教习随便拎出一条肥美的大黑鱼,旁边顿时响起嘘声。
“这鱼长得真好,看起来就水灵。”旁边有一个比较面善的弟子好奇地问,“你们这是去哪里抓的这么大的鱼?”
“你这就不懂了吧,人家可是专业的。”有个男弟子抱着膀子嗤笑道,“这鼻子啊,还是畜生的灵,闻着味就知道该去哪儿了。”
宁素仪侧过脸,淡漠地扫向那弟子。
她的眸子冰冷沉寂,只是这轻飘飘的一眼,却让男弟子脊背一凉,僵在原地。
这一边,虞惟却凑过来,模糊地咕哝道,“阿宁你闻起来好甜呀,我都饿了。”
宁素仪收回目光,伸出手指抵住虞惟的额头,将过于缠人的少女拉开距离,而后无奈道,“走吧,今天回来早,你还可以找地方晒晒太阳。”
眼睁睁地看着二人离去,一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不见,男弟子紧绷的身体这才放软,后背已然湿透。
“宗门大典要开始了,最近这一个月你最好不要逃课,也不要变回猫晒太阳。”
二人一边往她们经常休息的小树林走,宁素仪一边嘱咐道,“在外面遇到不喜欢你的弟子,你也多忍忍,别露出耳朵气他们。这段时间一定会管得严,许多人都在暗中盯着你呢。”
说了这么多,身边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宁素仪不抬头都知道虞惟一定是又走神了。
也不知道是性子使然,还是猫族的天性,虞惟的注意力似乎只有旁人的十分之一,她总是没有什么危机感,想让她用用脑子比登天还难。
路过一片花丛,少女蹲在路边摘下一朵紫色的小花,一看便完全没有把宁素仪刚刚的话记在脑子里。
宁素仪将人拉起来,刚想再嘱咐几句,那朵刚刚摘下的花便塞入了她的手中,虞惟空出的手,轻轻地勾了勾宁素仪的袖子。
“阿宁,饿了。”少女软软地说,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宁素仪:……
这傻猫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