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云双臂一紧, 眸中掠过复杂之色:“祖母,这些年我谨遵你和祖父教诲,但凡你们让我做的,孙儿无不遵从,可这一次,孙儿只想听从自己的心意。”
他咬着唇,漆黑的眼眸坚定如石。
“你、你....”老夫人指着他的鼻子,手抖个不停,气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一旁,老侯爷幽幽转醒,听到二人的对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咬牙切齿,颤巍巍地走到陆行云面前,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孽障,孽障!你祖母为了你呕心沥血二十多年,将其他几个孙子孙女都放到一边,将你看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你就是这么同她说话的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耳光,姜知柳瞳孔一缩,双手紧了紧,只这一巴掌,陆行云脸上就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印记。
他脊背一僵,眸中沉沉浮浮,愧疚、无奈、哀伤等情绪在脸上交替。半晌,他闭目深吸了口气,睁眸时,只剩下坚定。
“噗通!”
他屈膝跪在地上,眉眼微低,双手攥得邦紧。
“祖父和祖母的恩情,孙儿至死不敢或望,只要你们平安康健,孙儿抛却不要也心甘情愿。只这件事关系到柳儿,我已经将她伤的体无完肤,纵然用尽一生也无法弥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遂随她所愿,允她自由,让她做一个她真正想成为的人。”
若是以前,他所想所念无不是求得她回头,守她一生。可自从她被陷害入狱,他才真正明白过来,没有什么比她平安喜乐更重要的。
只或许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他要护她安宁,就只能留在京城,握住权柄。千山万水的距离,他注定无法时刻守着她、陪着她...
那日他自戕濒临死境,之所以能活下来,就是想守护梦中她绝美明媚的笑容。
只要她余生都笑得那么美、那么快活,那么这个人是他还是别人,就没那么重要了。
她好,他便好,纵然心中酸涩,眼中含泪,他也会真心欢喜。
作者有话说:
太困了,睁不开眼,这一张就短小了,抱歉。
第49章 我要走了
淡淡的余晖透过屋檐洒在他脸上, 如清辉映在玉石上,坚定沉静。
姜知柳静静凝着他,袖中的手紧了紧,胸口处似微风拂过, 吹皱了平静的心湖。
曾经, 陆行云在言语上是极为吝啬的,纵然她掏心掏肺, 将一腔热忱展现在他面前, 他也不曾表示过什么, 他永远是内敛的。
后来, 他们重逢,他像一把火烧过来,像是要将他们烧成灰烬,这般热烈像是藤蔓缠住她的手脚,心里不胜其烦。
此刻,他却选择成全她, 承受一个世上男子都不愿背负的污名。他像是一汪清澈的泓,寂静无声, 却有种润物无声的力量。
老侯爷两口子的感觉却截然相反。
“好好好, 你翅膀硬了,我们管不住你了,老爷子我们走!”老夫人气的脸色发白, 双手颤抖, 她怒斥了一句,上前抓住老侯爷的胳膊。
老侯爷浑浊的眼眸满是痛惜与愤恨。
“你、你...”他指着陆行云, 布满皱纹的下巴颤个不停, 最后大袖一甩, 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随着老夫人去了。
随着二人的离去,剑拔怒张的气氛陡然消散,空旷的院落变得分外沉寂,寒风朔起,稀疏的树枝哗哗作响。
陆行云兀自跪着,身子一软,委顿在那里,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双金丝莲纹红靴,和一只轻盈修长的手,白若葱根,指.根和掌心上有层薄薄的茧。
“起来吧。”耳畔响起一丝叹息。
目光一颤,他抬眸望去,夕阳余晖下,姜知柳逆光而立,看不清神色。
陆行云心尖似被针刺了一下,胸口处漫起涌动的潮水,湿润而酸涩,他鼻尖骤酸,眼尾也红了。
他咬着唇,颤抖地伸出手,却又迟疑着不敢搭上。
姜知柳叹了叹,握住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感受着手里温软的肌肤和熟悉的温热气息,陆行云胸口的潮水越涌用凶,喜悦中夹着酸楚的感觉将他淹没。
他眼眶一湿,眼角的水泽烁微光熠熠,在斜晖中似珍珠般晶莹剔透。
“柳...”他薄唇微颤,刚说了一个字,姜知柳迅速把手撤回,且往后退了一步。
可以保持距离的举动,似刀子插进陆行云心里,揪得他胸口发颤,人也像从云端跌入了寒冷的幽谷,森寒的风从四面裹挟而来,浑身凉到极点。
“绿枝,拿笔。”
姜知柳瞥了眼旁边的绿枝,对方点点头,飞快地跑进屋里,将笔墨纸砚放在旁边的石桌上。
姜知柳走过去,将手里的契约放在上面,尔后默然地看向陆行云,目光沉静清澈,似一汪幽深的潭。
“请。”
陆行云拳头骤紧,扯了扯唇:“好。”
他笑着,缓缓走过去,眼眶却越来越红,眼底的哀伤似山间的雾越加浓烈。
他颤抖地拿起笔,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虽然他极力控制,可手依然有些抖,字迹发颤,不似往日那般工整。
签好字,他又用拇指按住印泥,在名字上落下一个清晰的指印,色泽鲜红明亮,在一众漆黑的字迹中,显得格外刺眼。
手握成拳头,陡然垂落。
他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姜知柳,扬唇,露出如水般温柔的笑意:“如你所愿,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