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苍狼说:“有劳丞相了,家翁对孙儿的事,一直放心不下。如若此事陛下允了,其痼疾定然大好。比其他良药管用。左某先行谢过丞相。”
姜散宜磨了磨牙,微笑着说:“理所应当,将军不必客气。”看左苍狼准备走,他忙跟上几步,说:“将军,犬子在军中,还请将军多加照应。”
左苍狼说:“那是自然。”
说罢,大步离开。
南清宫,可晴正在擦桌子,突然有个内侍过来叫她。她有些意外,却还是跟着走出去。左拐右绕地,到了一处极僻静的宫院。她本已不敢跟随,却惊奇地睁大眼睛——她看见了王允昭。
“王总管?”可晴吃了一惊,却还是上前行礼,“王总管叫奴婢来,是有何要事吗?”
王允昭略作犹豫,说:“陛下和将军的关系,你知道吧?”
可晴心里狂跳,宫里的规矩,她是懂的。看见什么都要装聋作哑。她连连摇头:“总管,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
“啧,”王允昭眉头微皱,说:“你不要害怕,听我说。陛下对将军……颇有情意,但是如今将军毕竟是在温家,还顶着温夫人的身份,不宜有孕,你明白吗?”
可晴茫然,王允昭给了她一个小瓶,说:“将军在温府,陛下随性,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过去。我鞭长莫及,你在将军左右,便要为陛下分忧。这药,以后陛下每去一次,你就要滴几滴到将军的饮食之中。记住,一定要在次日中午以前,让她服用。”
可晴看了看那精致的药瓶,连连后退。王允昭说:“不过是避子的药,又不是剧毒,你怕什么?”
可晴牙齿直打架,半天说:“真的……没毒?”
王允昭说:“这是什么话?陛下还能害了将军不成?”
可晴这才接过来,王允昭说:“要隐秘,不要让将军知道。好好做事,陛下不会亏待你。”
可晴手还在抖,额头上也全是汗。可是……这也没什么吧?不仅对将军无害,还能帮他做事。她低着头,心乱如麻。
等她走得看不见了,王允昭叹了口气,终于回宫向慕容炎禀报:“回陛下,已经妥了。”
慕容炎略挽了衣袖,正在拟一道圣旨。闻言也没抬头,说:“这一次,不要再出什么差错了。”
王允昭赶紧躬身道:“都是奴婢疏忽。”
说完,他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慕容炎——真的……一定要到这一步吗?就算她手握重兵,她也一直深爱着您啊,陛下。
夜里,左苍狼回了温府,可晴和薇薇是她的侍女,当然也跟她一并回府。
温行野年纪大了,病痛也多了。但精神还可以。见到她回来,说:“你看看你,让你小心一点,你还落到贼人手里!”
左苍狼自打从西靖回来之后,就一直住在宫里,这才第一次回温府。与上次一别,可已经八个多月了。她不想听温行野唠叨,也不想倾诉那些苦痛。虽然名义上她也是温家人,可是这样的关系,毕竟无法诉心事。
她直接就想回房,却又听温行野说:“瘦成这样,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她回到房里,房间里干净整洁,一如离开之时。温老夫人进来,说:“你的衣服我放在柜子里了,赶紧洗个澡换了,吃饭了。”
左苍狼答应一声,心里突然有点暖。
晚上,大家一起吃饭。
今年温以轩已经十六岁了,长成了个大小伙子,人精神,眉眼之间,很有点温砌的影子。温以戎也刚好九岁,左苍狼拿起酒壶,给温以轩倒了一杯酒。温行野瞪眼,说:“他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
左苍狼说:“不小了,我到这个年纪,都在军中了。”
温行野不说话了,左苍狼说:“来,喝一点。”
温以轩犹豫了一下,终于举起杯,与她轻轻一碰,仰头饮尽。然而喝太急,酒又烈,顿时呛得大声咳嗽起来。
那酒是温老爷子自己珍藏的,还是看她回来才舍得拿出来喝。自然是极烈的。
温以轩咳了半天,左苍狼说:“这点酒都不会喝,到军中要惹人笑的。”
温以轩抬头看了看她,下定决心一般又给自己和她都满上,然后仰起头,一饮而尽。
第二天,姜散宜在早朝上力荐温以轩入营效力。慕容炎十分意外,盯着他看,他埋着头,仍然硬着头皮说:“陛下,温帅之子温以轩自小便有报国之志,定国公对其也一直教导有方。如今正好到了年纪。微臣以为,可以让他承继父志,报效朝廷。”
武有左苍狼附议,文又有姜散宜力荐,慕容炎能怎么办?他只有答应,说:“想不到姜丞相倒是一定想着温府。既然如此,就让温以轩投入周信麾下,共同收复俞地,以作历练吧。”
左苍狼下跪谢恩,慕容炎看了她一眼,说:“你身体也不好,不要操心太多。”
言语之间,似关心,但隐隐的,也有点警告的意思。
左苍狼当然不会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次日,温以轩便接到朝廷的任命,前往梁州一带。当夜,温行野一夜未眠,温老夫人也睡不着。两个老人不睡,却是要让孩子睡好的,是以都坐到正厅。
左苍狼正准备睡觉,眼见二人如此,不由道:“不用担心,周信这个人不坏,虽然他不是温帅的人,但一定会照顾以轩。何况还有王楠在。”
温行野说:“我不担心,他早晚要出去历练。”
说是这样说,却是一口又一口地抽着旱烟。左苍狼说:“能这样想便好,以后温府……也算有人撑着了。”
温行野夫妇都是一怔,左苍狼不再多说,径直回房睡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温以轩就起床了。少年肯定是比老人更激动,几乎大半夜没睡着。但是这时候却非常精神,穿上崭新的铠甲和军靴,温行野就红了眼眶,温老夫人也抹了抹眼睛。
约摸是像极了年轻时的温砌兄弟吧?
温以轩走到府门口,将要上马,却突然又返身,走到温行野夫妇面前,跪下,给他们磕了三个响头。温老夫人捂着脸,泪水溢出指缝。左苍狼没有哭,只是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少年扬鞭打马,豪情满怀,清风徐来,带着熟悉的尘香,吹起发丝飞扬。他单人一骑,在身后绵长的目光中渐行渐远,消失在长街尽头。
左苍狼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出孤儿营,坐上了马车,但见阡陌交错延绵,没有终极。当时车上的少年,也并不知道自己会向哪里去,却有一腔壮志凌云。
☆、第 79 章 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