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炎嗯了一声,跟着她姐妹二人入到殿中。宫人传菜,姜碧兰低着头行礼:“碧瑶先行告退。”
慕容炎说:“难得入宫一趟,就留下一并用膳好了。”
姜碧瑶说:“碧瑶不敢打扰。”说完,仍然是盈盈一拜,退了下去。
她一退下去,慕容炎的脸色便沉下来,说:“姜散宜真是用心良苦。”姜碧兰甚至不敢说话,慕容炎说:“不过他的女儿们倒是个个都生得闭月羞花。”
姜碧兰为他挟菜的手有些抖,慕容炎说:“希望她不会像王后这般蛇蝎心肠。”
她的手抖得更厉害,慕容炎微笑,说:“王后是在害怕什么呢?莫非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吗?”
姜碧兰轻声说:“没……没有。”
慕容炎拍飞她手里的玉箸,她惊得站起身来,他的手却慢慢按在她的腹部。那时候他目光阴冷至极,姜碧兰身上全是冷汗。然而她的腹部却是真的隆起的。慕容炎说:“这个孩子倒是命大。”上次那一脚,竟然没有伤到他?
他心中当然有怀疑,但是如今看来,似乎又确实是真的有孕。于是说:“既然他命大,你便好好养着。”
姜碧兰抽泣着道:“是。”
慕容炎用过晚膳,又逗了一会儿慕容泽。她一直没有再出现,倒是慕容泽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父王,逗得他心情大好。
但饶是如此,他仍未留下过夜,初更时分就离开了栖凤宫。
姜碧兰他送到门口,等他走远了,姜碧瑶缓缓出来,姜碧兰才说:“他俊美吧?”
姜碧瑶哼了一声,姜碧兰转头看她,说:“以前,我也认为,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他全部的恩宠和爱情。”
姜碧瑶说:“姐姐,女人空有容貌是不够的。还得有这个。”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姜碧兰没说话,夜的幕布有很多很多层,你一层一层去掀开吧。
薇薇在养伤,但是她腿伤了,嘴可没闲着:“将军将军!听说陛下今夜居然去了栖凤宫。”
左苍狼说:“嗯啊。”
薇薇惊声道:“您怎么可以这么漫不经心?您难道不知道王后的妹妹也进宫了?听说她长得可是不输王后啊!”
左苍狼说:“那我又能怎么办呢?”她瞄了一眼薇薇的断腿,说:“难道你要我把陛下的腿也打断不成?”
薇薇说:“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这么不正经!”
左苍狼只是笑,没过多久,小平子回来。左苍狼这才问:“如何?”
小平子说:“将军放心,奴才已经疏通了太医院和栖凤宫的人,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咱们肯定知道。”
左苍狼问:“王后真的怀孕了?”
小平子说:“恐怕是真的,整个太医署六位老太医都诊过了,没理由所有人都诊错。”
左苍狼说:“我还是觉得,这个孩子未免来得太巧了。巧合到令人费解。”
小平子说:“也许姜家命不该绝。”
左苍狼这才嗯了一声,说:“密切注意栖凤宫,不要怕花钱。”
小平子说:“将军放心。”
当天夜里,慕容炎仍然留宿南清宫。然而夜里,他竟然作恶梦。
左苍狼吃了一惊——慕容炎这样的人,很少作梦吧?
他满头大汗,坐将起来,左苍狼说:“陛下这是怎么了?”说着准备为他擦汗,他握了她的手掖进被子里,自己披衣坐起来,说:“你先睡吧,孤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没处理,晚点就不过来了。”
左苍狼嗯了一声,他起身离开。
外面风清月朗,王允昭提着灯笼,也不知道他大晚上的要到哪里去。慕容炎却突然说:“王允昭,孤又作了那个梦。”又梦见了那双泡在浓汤里的手。
王允昭说:“陛下近来许是太过劳累了,才会有所忧思。”
慕容炎摇头,说:“那双手接近腕处有个粉色月牙状的胎记。”王允昭说:“这么多年的旧事,陛下还记得这样清楚。”
慕容炎说:“姜碧瑶手上也有,就在同一个地方。”
王允昭笑着说:“这可真是巧。”
慕容炎说:“你说会不会真有转世轮回,她再回到孤身边?”
王允昭说:“夜可还长着,陛下若是睡不着,是否往栖凤宫走走?”
慕容炎想了想,终于说:“嗯。”
栖凤宫一片安静,以前姜碧兰偶尔听戏,宫里便有一座戏台。如今台下空无一人,空旷的戏台上,姜碧瑶云衣水袖,一边哼着歌,一边跳舞。长长的水袖在月色下婉转回荡,人如仙子临凡。
慕容炎慢慢走到最后一个座位坐下,她似乎沉浸在舞曲之中,天外世界都与她无关。朝露渐浓,天光将亮,她一曲舞步如若流雪回风,在迷离晨曦之中摄人心魄。
待一舞终,慕容炎起身鼓掌。姜碧瑶蓦然回头,舞衣在风中划出一道倾世的弧线。半晌,她似乎终于看清了慕容炎,却一个转身,拎起裙角就跑。
慕容炎要追她当然容易,几步上前抓住她的裙角,那裙角衣料极其细腻,握在掌中似要融化一样。他不顾她挣扎,用力把她圈进怀里,然后握住她的手,去看那枚月牙形的印记。
是她吗?百转千折,终于又回到他身边了吗?
当年尚且弱小的他,如今已经足以护她一世安稳了啊。
他亲吻她的手,倏忽之间,亲吻变成啃咬。他不顾她的挣扎,用力将她压在戏台之上。王允昭吃了一惊,索性令人用白布将四周围起,宫人皆背向而立,里面的人做什么,他不敢去听。
暗处,姜碧兰慢慢地关上窗,披金流彩的阳光,再照不进旧日深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