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没有查,事情就找上门了,”江岩跟随师叔,盯着师叔垂在身畔的袖子看,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口上却不忘记回答师叔的话,“当时在客栈一楼吃饭的那些大侠公子们反应过来了,一个个带着伤瘸着腿过来,要我们交出杨姑娘。说当日若非杨姑娘,他们不会打成一团伤。”
性格耿直的尚淮嗤笑一声,“不害臊!离魔教总坛这么近,他们还能打成这样。还想摧毁魔教?现在还没见到魔教人的影子呢,他们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还有脸来说理,应该遮着脸回去,不要给自家长辈再丢脸了。”
杨清斥他一声,“不要这么背后说人。”
尚淮不服气地低头。
杨清说,“背后说人是长舌妇的行为,你应该直接当面去说。”
尚淮:“……”
江岩等其余弟子:……师叔你在逗我们呢?
江岩努力把话拉回来,“反正,几个门派的都过来要人。要杨姑娘去赔罪。”
杨清说,“不行。”
“是啊,杨姑娘昏迷不醒呢,我们怎么忍心弄醒杨姑娘,让她一个个登门道歉呢。”
杨清瞥一眼江岩,笑一声,“就算杨姑娘醒了。她爱道歉不道歉,也与我们云门无关。”
“可现在怎么办?”尚淮烦躁,“如果不让杨姑娘给个交代,那件事真的说不过去。”他回头看眼紧闭的门窗,踢了踢一旁的江岩,“师兄你总说杨姑娘是好人,现在一件两件的事下来,你还这么觉得?”
江岩低头不说话了,到现在,他自然也看出杨望月绝对不清白了。
杨清低头思忖一会儿,漫声,“我去道歉吧。”
啊?
众人傻眼:这怎么可以?师叔你刚才不还说杨姑娘的事情,跟我们云门无关吗?
杨清轻飘飘,“不是你们说不能现在喊醒她嘛。”
他这样说了一句,就下楼了。
被丢在后面的众人:……总觉得师叔你只是随便给你的行为,找了个借口呢。
虽然像是开玩笑一样随意,杨清却当真去一一登门道歉了。
被望月之前挑衅的那些人,其实都是小门派的。大门派的,不会这么掉价,三言两语就被挑拨。现在一个个找上门来,除了要交出望月,还想试探云门的态度,或者想,想从云门这种大门派这里,搜刮些好处。
杨清考虑重重,鉴于他总在怀疑杨望月跟魔女望月有关,又鉴于现在出门在外,他是云门的门面。方方面面考虑下来,他亲自登门。
这些,放在外人眼中,就是杨清口上说不要、心中还是很在意望月的证据了。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起码过了一天。窗外的日光照上眼皮、刺得几乎睁不开眼,望月何等茫然。她呆呆地躺在床上,有些反应不过来。见到她醒来,在屋中照顾她的几个女弟子立刻围上来,“杨姑娘,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啊,白衣翩翩,云门的标配啊。
她又与云门弟子们见面了。
迟钝地想半天,猛然想到自己跳下河水前发生的事,望月的神情立刻紧张,变得不那么轻松了。
杨清呢?
杨清怎么不在这里?
“杨姑娘,要我说,你之前在客栈中挑衅那些人,真的很不应该。他们都是会武功的,万一反应过来,伤到你了怎么办?”
望月想,只要不是武功高强到你们这种正规门派这样的,一般的小鱼虾我不放在心上。
“就是师叔待姑娘你好呢。那些人天天来要人,如果不是师叔去登门道歉,你早就惹上大麻烦了。姑娘你真该感谢师叔呢。”
咦?!
“杨清?他为什么要帮我?”
望月很惊讶,杨清不是说下次见面绝不饶她吗?而且,她又刚做了坏事,就被他抓个正着。杨清那么聪明,总不至于迟钝到会认为杨家村的火是意外,那边楼下的众人打伤也是意外吧?
啊,莫非、莫非……
几个女弟子疑惑地互相看看,不知道为什么才说着这两天的情况,望月姑娘周身的气场突然一变,垂下了眼,好像粉红泡泡都快冒出来了呢——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吗?
夜已深,当杨清拜访完最后一个受伤的人,行在镇上街道上,两边都是清风晓月。他风采出众,吸引了偶尔路过的街上姑娘们。但青年只垂着头,默默想着望月的事情。
他理不清她这个人。
这种感觉太陌生。
杨清是习惯万事自己有数的人,曾经魔女望月让他看不清,他曾特意……想到过往一些事,杨清眸子暗了暗,心情有些复杂。
然后,他忽感觉到专注到几乎有了力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一抬头,就看到前方客栈外,站在柳树边上,那向他欢喜招手的少女。
“杨清杨清杨清!”
月光水波流动,她站在潮湿的青苔石砖上,一片暗淡光线中,风声、浓雾、水流、草动,尽数包围着她。
阒寂少人的深夜,她站在黑暗微光中,漆黑的长发,瓷白的肤色。那流光浮照的小脸上,睫毛轻柔如娥,眸子里星落成河,流丽异常。
那是一种春光乍泄的悸动,山鬼一样,被薛荔,带女罗。
“杨清杨清杨清!”
又是这种开心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