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在圣教,圣女望月常常以痴痴的神情,眉飞色舞地描述杨清是多么好看的一个人。金堂主路过时嗤笑,“圣女大人,男人的脸能当饭吃?”
“能啊,”圣女望月蹙了下眉,不满金堂主对心中爱人的鄙夷,绞尽脑汁后,为心上人寻到一个说法,“他不光脸长得好,他武功也好。他才不到二十岁,武功就这么厉害了,以后肯定会成为武学宗师的。”
“我以前还以为只有原映星的武学天赋好呢,现在又见到一个跟他不相上下的了。我觉得杨清日后,一定会胜过原映星的!”
圣女大人昔日如此说。
金堂主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觉女人一面对情爱就容易发昏,圣女自然也不例外。如果杨清真的武功那么好,圣女大人天天在江湖上诋毁人家的声誉,非说跟人家有一腿,人家能让她平安活到现在?还不得摸到圣教来,杀了这位自以为是的圣女大人?
杨清不敢来圣教,自然是因为没有那种本事了。何止不敢来圣教跟圣女对峙呢,这个人懦弱的,连云门的山门都不敢出。
金堂主对杨清这个人的认知,大部分都是从圣女口中。在圣女口中的杨清,完美的简直不是个人了。几乎圣女能想到什么好的词,都是随口给这个人刷上去。
在圣教,杨清就跟笑话一样。金堂主觉得,以圣女对杨清的势在必得的心,杨清迟早一日,会成为圣女大人的禁-脔,到他们圣教来。金堂主想,与杨清的见面,说不定真得到了对方成为圣女大人禁-脔的那一天了。
却没想到,两人在密云林中,有此一战。
对方武功之高,远出金堂主的意料。他怀着复杂的心情想:做事夸张说话也夸张的圣女望月,竟然难得的在面对杨清的描述上,没有夸张。对方确实是武学奇才,让杨清这么成长下去,武学宗师,是完全可以看得见的。
白道有天赋这么好的人,日后,说不定会把武林盟主的名号给杨清。
而他们圣教呢?
刚刚逼走同是武学天才的教主——圣教中唯一可跟杨清比武功的人了。
现在教主走了,他们拿什么跟这位武学天才比?
所以,杨清不死在今天,日后他们圣教就得死了!
金堂主发了狠,重新开始把机关和阵法用了起来。这一次,他已经不是抱着能活下去的打算了,他是怀着必死之心,也要把杨清留在这里。为了日后圣教不被这个人钳制,自己今天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金堂主如此发狠,同归于尽的打法,全身心地逼向对方。
顶着剑气,身边五个机关兽包围住杨清。金堂主从侧出击,时隐时现,等着对方的破绽,一次次寻着合适的机会,给予对方重创。势如破竹,几次刺伤杨清的衣衫,血色晕染。
火势越来越大,杨清渐有些焦灼,金堂主本着必死之心,反而越来越冷静了。
杨清自然是焦灼的——望月还被他封在树洞里。
火越来越大,如果他不能赶去救她,她不能动弹,被烧死在里面,怎么办?
他也想过她说不定能提前冲开穴道。
可是万一没有呢?
就是这一点心魔,在他在金堂主的打击下,时而显得有些焦虑。
两人打了数百招,红莲业火如海如天,在四面狂涌,卷向二人,无边无际……
当终于付出很大代价,杀掉金堂主后,火也烧上了杨清的衣襟。
他手掐住金堂主的喉咙捏断,同一时间,对方的五指掌印,也印在了杨清的胸口。
看到对方狠厉的目光缓缓闭上,杨清的唇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他捂着嘴咳嗽,后退好几步,胸口之沉闷,几要他摔倒。可是也不能倒,他得去之前藏身的树洞看看,看望月还在不在其中。
真气已经枯损,他却仍凝了出来,在火海中穿过,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去寻人。火潮烧上他的眼睛,几次精神不振,就是靠这口气撑着。直到看到树洞前挡着的枝叶已经被烧着,他跪在树前,怀着一身千疮百孔,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到任何少女在其中的行迹,才是松了气。
才有精神,一步步往林子外走去。
他已经精神疲惫,已经真气用尽,没有轻功支撑自己离开。就只能靠着双腿走。
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烈烈红色,路被挡着了,树突然折断从头上砸下来,火烧着衣衫……杨清捂着嘴,不停咳嗽。每咳嗽一分,流的血就多一分。
觉得天地好幽静,觉得前路漫漫,觉得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了。
他大脑浑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就是靠着精神支撑,躲开大火,凭着模糊的印象往外走……一直走,一直走。
走了多久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晕过去也不知道,只是突然间好像有所感应,顺着感应抬头,他看到树梢上站立的少女——
在初升的日光火焰背景里,少女粉衣素衫,乌黑发尾在风中飞扬,纤洁美丽。她眸子滴溜溜一转,唇角带着惯有的笑意。
桃之灼灼,其妍丽繁美,让他惊艳。
刺痛里,她是夏日清风。阳光在身后三面,她站得高,被照得像一团雾浓浓的白影。
他抬着头看她,透过额上垂下的血痕,透过被火烧得潮湿灼痛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就这么怔怔然看着。
看她眉目清婉,看她腰肢纤细,看她笑容欢喜……看她从树上飞下来,飞向他。
这种春光乍泄般的悸动,扑向他——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杨清满身血污,衣衫也被划破许多道。他只是神思模糊地看着前方,他不知道,他的样子,看起来有多可怕。
整个人像刀锋一样凛冽,了无生气中,偏偏带着嗜血般的寒气。往日素白如玉的面上,现在也全是鲜血。他的衣裳被血和火卷着,笔直地看着,看少女迎着他的锋刃,一如既往地热情,毫不迟疑地走了过来。
穿过火海,拥抱住他。
像抱着一轮太阳般,全心全力地拥抱。
青年的力气,得到了支撑,一下子全都卸掉,靠在了她柔软温暖的怀中。
听她笑吟吟地在耳边说话,而杨清耳边嗡嗡嗡一片,根本听不清。只隐约听到她问“愿意吗”,他就答“愿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