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
杨清想,很晚吗?以前每晚混在我那里不赶不走的人是谁啊?
有正事吗?
杨清想,没有正事,我不该找你?
他慢慢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屋中少女好像就在等着他这话了,闻言连忙接口道,“既然不重要,明天再说吧。我好困,要睡觉了。”
杨清沉默立在门口,薄衫被雨吹打,湿了半肩。他握着伞柄的手,指节紧得发白。
第一次被望月拒之门外……
他低头,看伞上淌下的水,蜿蜒成一条小河,顺着墙根淅沥沥地流下去。
“杨清?”没听到他的回声,望月担心地在屋中问一句。
杨清嗯一声,温温道,“没事,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他听到少女平静的声音,“那明天见。”
“好。”
他真是脾气无比好。
他越来越容易判断望月语气中暴露的情绪。
她在心虚,怕他。
他喜欢望月依赖他,信任他,而不是怕他。因为他太容易发现她暴露的问题,她就怕他吗?怕惹到他?怕他不高兴?
杨清撑伞回到雨中,边走,边想着自己与望月之间的问题。不知道别的人感情是怎么发展的,他和望月之间,一直都在这么摩擦着。以前她不对他上心,所以什么都敢说,什么谎都敢撒。现在她不敢了,就很多话不跟他说了……
杨清想,什么时候,两个人得开诚布公地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吧。
但转而又想,她都要走了,这个问题,也很难讨论了吧。
他略恼:你都要走了,我去找你说说话,你居然闭门不见?!
这样乱七八糟地想很多,他素来细腻,对这些事注意得远比粗枝大叶的望月多,这也没法改。却是到自己屋舍前,看到前方的情况,脚步停顿了一下。屋前有棵枝叶浓郁的松树,绿幽幽的,像把大伞。民宅主人自豪地说,这树,起码有一百岁年龄了。
现在这棵百岁老树下,站着一苍白青年。
青年听到他的脚步声,转过头来,是原映星。
隔着将近十丈的距离,原映星与杨清沉默相对。
原映星忽地出手,身形若风,凛冽阴寒,向杨清打去。杨清一伞在手,一手回招。在雨夜中,两人身姿矫健,一者诡异,一者轻飘,鬼魅缠着谪仙,一连过了数招。招招狠厉,真气流转,吹得松树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院中草木都有些飞起的阵势。
杨清身形清逸,脱尘般,撑着一把伞,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四面雨水尽数绕开他。
飞伞站到了屋宇的檐上,低头看原映星,杨清温声,“原教主有要事找在下?”
原映星冷冷看着他,对方这种文质彬彬、惊鸿翩然的气质,真是让他心中生厌。想来因为杨清,自己会讨厌全天下这种温润如玉型的男人。
是啊,温润如玉,可是牵制起人来,也是毫不手软。之前若不是杨清横插一手,非要主动去跟金堂主那几个人对着干,望月怎么会突然间选择站到杨清那一面?如果不是杨清这天外飞仙的一手,原映星早就把望月带走了。
就是杨清这手,让原映星输了。他最大的错,就是以为杨清全然无害,以为望月喜欢的,是一个表里如一般干净若琉璃的徒有脸蛋的男人。
杨清真是给自己上了一课。
原映星淡声,“本座确实有些事跟杨长老谈。”
这是以魔教教主的身份,对上云门柃木长老的身份了。
杨清明白他要说的,必然是正事,当下拱手落地,“教主请。”
原映星进屋后,跟杨清谈的,便是圣教与云门合作的事,跟白道和解的事。但只是一个粗纲,杨清虽是云门的长老,但在山中,他只是个教习弟子功课的长辈,门派大事,他无法做主。原映星当然知道他做不了主,两人就是商量一下,在杨清这里留个底,之后,原映星还是要跟云门掌门谈,跟整个白道各位掌门谈。
原教主之前死不松口,现在突然改口,听起来……很不靠谱啊。
原映星这种前后不一致、说变就变的风格,也就杨清这种镇定的人,稍能适应。
杨清看对方,“教主不必这样急切。若与我云门和解,在下需要跟掌门说……”
“加上姚芙,”原映星淡淡道,“她也希望两方和解。两位长老的意见,云门掌门当然会考虑了。”
杨清点头,又说,“但这只是云门。据我所知,贵教与其余几大门派结仇也很深。要和解,恐怕……”
原映星嘲讽道,“知道,又想我圣教大出血不是?不就是要利益吗?谈呗。我倒要看看你们正道得贪心成什么样,想瓜分我们什么。”
“贵教还有些教徒,身上杀性重,恐不愿意服从……”
“那得谈过才知道了,我也要看看你们正道这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原映星懒洋洋地看杨清,“别以为我听不出你的意思。你想要我圣教大换血吧?”
“是,”杨清淡定道,“我希望贵教,最好连教义都改了。现在这种崇拜杀、崇拜血的风格,应该全部换掉。”
“教主也换掉是吧?”
“对教徒采取开放式自由杀戮的教主,换掉也无妨。”
原映星猛地眯起了眼,身上煞气暴露,冷眼看着对面无动于衷的杨清。
他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我答应月芽儿跟你走,我就要完全听你的意思来经营圣教?你拿月芽儿来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