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虎严格来说并不是四小的老师,而是校长特意请过来的能人,他原本是附中的奥数带队老师,但是因为脾气太臭跟那边的校长搞砸了关系,干脆停薪留职跑到这边来教小学生了,不过附中上个月换了个新校长,应该是听说过王老虎的名头,还提了东西上门,想把王老虎给重新请回去。
王老虎也不是不愿意回去,不过还是说等带完这届学生再说。
王老虎不是一个喜欢徇私的人,要是慕之云的成绩一般,他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可要是这学生真拿到了头等奖,他拍着桌子都要把这个学生带过去。
“还有你们也是,”王老师指着这帮泼猴道,“要是你们也有人拿到迎夏杯的头等奖,附中敞开大门欢迎你,也不用写什么毕业本了,到时候咱们继续当师徒。”
迎夏杯的头等奖没有名额限制,只要拿到95分以上就算,但就算对这群平时考试经常拿双百分甚至三百分的学生来说,迎夏杯的试题,难度依然相当不同寻常。
他这也是偷偷取了一个巧,毕竟附中虽然在城里算好学校,可好学校又不止这一所,但凡有学生能拿到这个头等奖的,全都被各个学校抢疯了,哪里还会等他在这里说。
不过四小离附中很近,也算是一个比较突出的优点,毕竟早上多睡一会儿觉,无论对大人还是孩子来说,都异常重要。
集训班这群孩子,多半也住在附近这一片,有些本来就能分进附中,也不觉得怎么样,可也有几个恰好分在其他不太好的中学的,听到王老虎的话,还是露出了十分的向往。
比如周敏就是一个。
附中也是重点中学,离她家还近,只可惜她家那个片区恰好不属于附中就近入学的范围,要是按政策,她就不得不去另一所差得多的学校上学,这也是周敏的父母削尖脑袋想让孩子在比赛中出成绩的原因。
他们也不指望周敏能拿什么头奖,只要能拿个二等奖三等奖,就有希望进另一所重点中学,当然不如附中好,可比分配的那一所又强得多。
也只能感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谁都希望帮自己的孩子拿到更好的资源,享受更好的教育,可人这么多,学位又有限,也就只能打破脑子去抢了。
慕之云……对这些压根没什么概念。
他们家对应的学校也不大好,但是几个长辈甚至都不知道她已经进了集训班,以为慕之云还在四年级读呢,离毕业还早。
再说了,成绩一般的孩子也没必要去争那个重点中学的名额,踏踏实实进一般中学,认真念书,说不定反而比跟那群出类拔萃的孩子去比,来得还实惠一些。
至少,慕清还有慕家二老都是这么想的: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的,就什么都好。
他们并不知道,慕之云参加的那个所谓简简单单的数学比赛,其实就是现在万众瞩目的迎夏杯。
慕清的单位里,也有一个家里有比赛的孩子,这天实验室周末加班,那人还说要早点回去,能正好赶上孩子从赛场出来。
慕清一边折腾着试管,一边顺嘴说:“我家孩子也说今天有个比赛,不过她说那比赛挺简单,可具体怎么回事也没细说。”
“那跟我们家孩子肯定不是一个比赛,”那个家长骄傲的说,“我们家孩子参加的是迎夏杯,要是比得好拿了奖,是能被重点班特招的。”
他们家孩子也是今年上初中,分到的学校还不错,虽然如此,在绝大多数家长眼里,重点班和平行班依然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事实也确实如此,重点班的孩子很容易就一路领先,进更好的高中,然后考更好的大学,虽然究竟是学校好还是孩子本身天赋出众,就跟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一样说不清楚,可不管怎么样吧,进重点班总归是个证明,证明自家孩子就是比别人的孩子聪明有本事。
这个同事人倒不坏,但是面对本来样样比她强的慕清,在孩子身上取得一点虚荣,依然是一件美滋滋的事,她不由自主就多说了几句:夸自己孩子努力,聪明成绩又好,才被学校推荐进入集训班,一边准备比赛,一边试着冲一冲重点班。
慕清认认真真听着,不时点点头,还跟她取一取育儿经。
以前,单位里最高高在上的女神可从来就不是这画风,单位里但凡议论起养儿教女的事,她从来不会掺和——其他人也知道她的隐痛,不会随便在她面前提这些。
可是现在,女神走下凡间,高高兴兴说说孩子聊聊考试,终于有一种从冰冷的石雕化为人的鲜活感,那如锋刃般的美也渐渐软化下来,程璋在边上看着,不由自主又红了脸。
他结结巴巴试图搭话:“穆老师的孩子也很不错的,她说不定也是去参加这次比赛呢。”
“那也该是中年级组吧,”另一个同事又说,“中年级组的名次含金量不如高年级的高,题目也简单些,不过孩子要真能得了奖,自信心足了,学习意愿也能提高一截,我们家孩子就是,他前年参加的中年级组比赛,拿了一个二等奖,后来做试卷都更积极了。”
这些妈妈们,就算一个个在单位都是女强人,可一旦说起孩子,还是忍不住化身成为唠唠叨叨的中年妇女。
不过慕清是一个例外,她既不唠叨,看上去也异常年轻,这时候脸上含着笑,偶尔接两句同事的话,看起来……更好看了。
程璋通红着一张脸,强迫自己收回了目光。
穆老师就跟他心里的女神一样,而女神,是容不得凡人轻易亵渎的。
这时候,慕清表面上虽然淡淡的,其实心底也在琢磨,是不是也应该跟这个同事一样,去接一接孩子。
就算那比赛再简单,这毕竟也是慕之云第一次参加比赛,她这个做母亲的,无论如何也不应该错过这么重要的时刻。
只可惜她当时没有细问,也不知道孩子在哪里比赛,接都不好接。
不过慕清是个行动派,既然想起这件事,便直接把电话打到孩子学校去问了,今天虽然是周末,办公室还有老师在加班,不过那老师不知道慕之云是谁,听到这个家长的问话,对方想了想:“今天的比赛,那就只有在东城区进行的迎夏杯了。”
慕清又问了地址,也是凑巧,跟她那个同事的孩子就在同一个地方比。
那同事很惊喜的笑:“也是巧了,既然这样,咱们就一起去接孩子吧,学校虽然答应把孩子送回来,但我想着还是直接带他去吃一顿大餐,也犒劳犒劳这段时间的辛苦。”
慕清觉得这位同事说的很有道理。
虽然好像也没看出女儿学习哪里辛苦了,但是她最近做那个木凳子,倒确实是异常艰辛,反反复复返了好几遍的工,她这个做妈的,嘴上虽然不说,看在眼里,还是十分心疼的。
那个同事也很热情:“你家孩子也还没去过西餐厅吧?要不要一起过去?我就是准备带着我家那孩子开开洋荤,也算增加点见识。”
她知道慕清在国外留过学,手里又很阔绰,才开的这个口。
对绝大多数普通家庭来说,去西餐厅依然是一个相当奢侈的选择。
果不其然,慕清很爽快的点点头:“好呀,到时候一起去。”
因为要去接孩子,那个同事早早就托人借了车,慕清也上车一起过去,一路上,两个人依然在说孩子的事。
说到后来,这个同事忍不住叹着气笑:“我还以为,就算是把孩子找回来了,你跟我们也是不一样的呢。”
慕清奇怪:“有什么不一样的?”
“就总觉得……”那个同事想了想,“仙气更足一些,不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满身的烟火气。”
慕清都忍不住笑起来:“哪里有什么仙气呢,不也一样吃饭睡觉,还时不时头疼孩子的辅导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