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寿宴
俞家老爷子的八十大寿, 办得相当隆重。
俞家是国内有数的大药材商,老爷子本身又是个名医,活人无数, 他办寿宴,自然方方面面能来的都来了, 又传老爷子最近准备把手里的事情慢慢移交出去,彻底退居幕后, 因此他那帮儿女孙辈, 表面上和气一团, 其实背后争得相当厉害。
老爷子早前已经说了,想要俞家大家长这个位置,既不看年纪,也不看性别, 只看是不是有德有能, 能坐得稳这个位置。
这话一出, 自然人人都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有德又有能的。
甚至就连底下有一些小辈都蠢蠢欲动起来, 总幻想着要是能做出一点功绩, 说不得父辈都能直接被自己踩在底下呢。
俞家于是乱成一团, 但是谁都不知道,老爷子真正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为了讨老爷子欢心,这帮人准备起贺礼, 也都花足了心思。
老三老四老五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感情原本不错,但是这几年也渐渐争出点火气来了, 总想偷偷踩对方一脚才好。
于是一边明枪暗箭打着机锋, 另一边也在努力打听对方究竟送的是什么。
不过说来说去, 这三人内里争得欢, 对着其他人,那还是一致对外的。
比如他们那个二哥,因为是俞老爷子第一位妻子生的孩子,年纪又大些,总喜欢以大哥自居,嘁,那个真的大哥,都死了多少年了!
至于老二在仓库里的动静,其他人早就盯着了,总也模模糊糊打听了个大概出来。
打听得越多,就越是不屑一顾。
“听说老二找了一个屁点大的孩子,想给老爷子打造一套老家具——真不知道他脑子是怎么想的。”一个偷偷说。
“大概是想哄老爷子想疯了,”另一个也笑,“毕竟这些年,老爷子只让他管着油水最少的仓库,是谁都该紧张了。”
“谁叫老二都是不讨喜的呢,还笨嘴笨舌的,净做蠢事。”就连最小的老五,也毫不客气的嘲笑哥哥。
原本最被老爷子看中的老大十多年前死了,剩下三个儿子并一个女儿,老爷子倒也没有格外偏心谁,但是到底老二最容易被忽视,而最小的天然受宠,放在哪里都是差不多的。
俞二叔向来主张和气生财,就算想争,面上也总笑呵呵的,看到几个弟弟妹妹,他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又听他们问起那套家具的事,还是含蓄的笑:“本来就是个心意,比不得你们的东西贵重——我手头上也没你们那么阔绰。”
俞家虽然是做药材起家的,现如今已经有了好大一摊子买卖,老爷子也各给几个孩子都交托了一份活计:老二管仓库,老三管连锁药店,老四是唯一的女儿,还是唯一出过国的,现如今打理着俞家海外的生意,做得也是风生水起。唯一和俞家老本行关系不大的是老五,手管着底下十几个古董铺子,也是个日进斗金的。
这里头又数老五手上最有钱,闻言矜持的笑:“二哥说得夸张了,你管着仓库,过手的钱数又何止成千上万,那套家具听说还是用库里藏的老黄花梨做的——光是这一点,我们几个可都比不了。”
要说价值,说不定老二的出手才是最大方的,可是谁叫他犯蠢,竟然请了个小孩子做,到时候究竟是讨了老爷子的欢喜,还是平白在大好日子添堵,可就两说了。
谁知道俞二叔只是含蓄的笑:“怎么会,那些海黄都是公家的料,没有老爷子的允许,我哪敢轻易动。”
其他人眉头微微一皱,总觉得这个老二似乎话里有话,可还没来得及咂摸出什么意思,老爷子终于出场了。
俞老爷子虽然已经八十了,但是精神矍铄,身板硬朗,声音也很洪亮,再加上满头刚染过的黑发,看着跟六十来岁也差不多。
据说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脾气很暴躁,还是这几年修了佛入了道,才渐渐平和下来,但是当年的威风依旧,至少老爷子一瞪眼,底下几个小的就一句多话都不敢说,战战兢兢跟一群鹌鹑似的。
老四是女儿,平时好歹还能得老爷子几句软话,这时候也是最大胆的,脸上笑盈盈就迎了上去:“爸,今天是您八十大寿,我和几个哥哥弟弟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越来越年轻。”
老爷子笑笑,看了一眼女儿:“小丫头嘴倒是甜,就是不知道心里是不是真这么想的。”
老四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爸,您还不知道,我向来是个最心直口快的人!”
老爷子便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就是送礼物的环节。
有些时候,送礼物是一件很私密的事,可有时候,送的人又恨不得大张旗鼓叫全天下人都看到才好。
老三从东北找来了千年的老参,老四则搜罗了据说是医圣张仲景亲手抄录的医方,老五最直接,直接给老爷子端来了一大块名家雕刻的“寿比南山”田黄石雕,把财富直接炫到了明处。
老四嫌老三的人参不够特别,毕竟俞家最不缺的就是珍稀药材,老三则觉得老四是被人骗了,一张破纸,还不是凭着一张嘴瞎吹。
至于老五的田黄石,两个哥姐是都看不上的,觉得太俗。
只有老二的礼物,说是因为太大,还放在外头,不好叫人直接搬进来。
老三笑笑:“我说二哥,既然礼物都带来了,放在外头像什么话,给别人看到,还以为你有多不受老爷子重视呢,连个礼物都上不了台面。”
老爷子看了老三一眼,又看老二:“是什么东西,搬进来给我看看。”
俞二叔笑:“主要真是太大了,件数又多,不好搬。”
“先拿一件给老爷子过过目呗,”老四笑着挽住父亲的手臂,“既然是送礼,总得让老寿星先瞧瞧吧。”
其实,就是想看老二的笑话而已。
俞二叔看一眼父亲,点点头:“那行,我就搬一件进来。”
然后便去张罗人搬东西了。
老五又在父亲耳朵边上摆弄是非:“听说二哥把海黄料子都给用了,请的还不是有名的大师,这不是糟蹋东西嘛!”
老四像是替老二圆场,又似乎是暗暗踩一脚:“这毕竟是二哥的心意,五弟你怎么能这么说,不过我也觉得,二哥连东西都不愿搬上来,是不是真有什么顾虑。”
老爷子只看看几个儿女,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后来几个孙辈也带着贺礼上来了,不过,包括长孙俞瀚宇,送过来的礼看起来就普通多了,到底赶不上几个正当年还捏着财路的父叔辈。
不多时,俞二叔带着人抬了一张上面翘角,下头带抽屉小柜的家具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