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走了!
少年只觉得眼前衣袂一扬,像只花蝴蝶飞了出去。
他抿了抿唇,慢吞吞从柜子里走出来,深深拱手:
“多谢娘子相护!”
洛棠心有余悸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谢什么谢,若是真被谢凤池发现他们两人蜷在一处,她定要将错全推开,说是对方擅闯了宅邸又胁迫她的!
可那少年紧接着又说:“娘子今日恩情,我铭记在心,他日有机会定会报答的。”
洛棠当即前嫌尽释,柔柔弱弱地故作个不悦:“我又不是图你报答才帮你的,是我没及时将你逐出院子,若被发现了,我也有责任的。”
虽说她看不上这身份平平的少年,可蚊子再小也是肉,多个郎君,多条路!
少年笑起来:“我知娘子心善,如此,今日之事,便只有你知我知了!”
洛棠笑盈盈地眨了眨眼:“好。”
“我名顾柳,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洛棠不吝于告知对方名讳:“洛棠。”
这么一遭事后,侯府的棺椁便要出门了,洛棠的身份够不上同行,也不敢多留,怕被人越发忙起来的下人们瞧见。
“你要找的东西找着了吗?若是无事,我顺路指你出去?”洛棠问道。
顾柳略微诧异了下,随即尴尬笑了笑又不知如何周旋,只好跟着洛棠,在对方的帮助下,气喘吁吁地翻过墙溜出了侯府。
他脚才刚落地,外面接应的侍卫们便赶了过来,虽好奇殿下怎么不从约好的接应点出来,但也未说什么,只听得墙那头轻飘飘传来个娘子的声音——
“我走啦,你可记着,下次别这么鲁莽啦~”
轻盈快活,当真像只漂亮的蝴蝶。
侍卫们面面相觑,顾柳眼睛亮亮地回道:“我知晓了,多谢洛娘子相助!”
待里头的脚步声远了,顾柳才收起笑容,失落地低下头:“我想母妃了。”
离侯爷下葬又过去了半月,白日里的暑气渐渐消下去,树枝上的叶子也渐黄掉落,侯府便如这些苍劲盘踞的树木一般,在萧瑟的哀悼中清减安静了下来。
自那日后,洛棠没得到机会再寻卖身契,好在世子也没曾给到消息。
是也,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她便把心思往别的方向活络去。
例如,听闻世子早晚都要在宗祠祭拜父母与先祖,她也拾掇得弱柳迎风憔悴可人同行而上;
又如,世子祭拜完,总得吃早食晚膳吧,她与厨房小厮的关系又密切了起来,每次身上带的小点心总是可口又适宜;
更如,世子抄经理学,偶感疲乏困意,便有馥郁馨香若有若无地从屋外飘来,问就是洛小娘刚刚路过。
她自认为自己做的不算出格,真要被质问也无可厚非,可她也心疼自己,要在这一潭死水般的侯府里平地起波澜——
连个外出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灯会之类最易让男女生情的场合了!
她除了这般温水煮世子,还能如何!
几日后,春老院却突然收到了些“礼物”,洛棠以为自己的努力付出终于迎来第一次收获,见到满桌的笔墨纸砚后却僵了笑。
庞荣目不斜视,恭恭敬敬地说:“世子说了,为免小娘闲来苦闷,特意送文房四宝以供排解。”
洛棠:“?”
她不苦闷,也不想抄写,她甚至约好了近日让厨房做了相思红豆羹给世子送去,哪有空写这些啊!
庞荣又说:“世子所选的字帖是侯爷当年曾用,言道小娘日日抄读或可聊表慰藉。除此以外,后面每月都会有教养妈妈前来教导礼仪,小娘定不会觉得乏味。”
洛棠拒绝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
她死死瞪着那些笔墨,知道若是拒绝了和侯爷相关的东西,还扒拉着世子,司马昭之心就暴露了,只能答了个好,心中却想着,不能再如此了。
她勾引得太过隐晦了,隐晦到可别让世子真将她当做小娘了。
饶是稍有风险,她也得更进一步!
庞荣硬邦邦地完成任务,回头将洛棠的反应如实汇报给谢凤池。
谢凤池跪坐在宗祠的桌案前,悬笔不绝,只听完庞荣的汇报,想到少女忍着委屈在那儿练字,心里保准又是哭哭啼啼的,又发出了声似笑非笑的轻呵。
庞荣想了想,说道:“洛小娘听闻是侯爷的字迹后并未有明显反应,那日在侯府屋内翻找的人应当不是她。”
谢凤池蘸了点墨,继续书写。
“世子若是怀疑,为何不直接去质问洛小娘呢?侯府进了鼠辈偷盗,她既为府中一员,理应一同分担!”庞荣有些不解。
谢凤池轻笑了声,问她?
是嫌她这几日凑上来的还不够多,再去递枕头吗?
那日在柜中的人必有她一个,因为他记得她的香,从踏进屋里的一瞬间就闻到了,不知遮掩,就像她入府以来野心勃勃的小动作一样。
但后来检查时,他发觉当时柜中应该还有另外一人,身份不明,应是趁着那日侯府无法戒备森严,偷偷混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