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刻在围裙上擦擦手,笑着说:“很快就好,小姨你们先吃,备好的菜不做完放明天就不新鲜了。”
寻常百姓家就是这样,大厨在做菜,客人们会先吃起来,要是等全部菜做完一起吃,前头的菜就冷了。
可百姓与百姓家也会不一样,在唐亦宁家,大家都会自发地把一道菜里的好东西留给大厨,比如那盘白斩鸡里的鸡腿。
白斩鸡是冷盘,只有半只,蔡东东年纪最小,以前两户人家一起吃饭,一只鸡或一只鸭,他都能和表姐各分一个腿,这次看到那个鸡腿,筷子就伸了过去,被韦秋敏用手挡住了。
她说:“这个鸡腿是你姐夫的。”
蔡东东收回筷子:“哦。”
唐磊峰和韦冬颖都没吭声,唐亦宁作为主人不好意思,忙说:“东东你吃吧,鸡还有半只呢,就是怕菜多没切出来。”
“不用给他,鸡腿给江刻留着,今天他最辛苦。”韦秋敏夹了一块鸡胸肉给儿子,“跟你姐夫学着点,看看人家,又会赚钱,又会做菜,手上有本事永远都不愁饿肚子。”
蔡东东被打击了半天,气道:“你们怎么不去说表姐?光说我干什么!”
韦秋敏说:“你表姐是女孩,你姐夫是男孩,你也是男孩,不说你说谁?”
韦冬颖说:“谁说我们没批评你表姐了?你俩就是那什么,一丘……什么来着?”
唐磊峰:“一丘之貉。”
“对,一丘之貉。”韦冬颖指指女儿和外甥,“都是懒蛋!”
唐亦宁、蔡东东:“……”
江刻把黄鱼汤端上桌后,所有的菜都齐了,大家赶紧招呼他坐下,江刻说:“我第一次做这么多菜,水平比不上妈,大家多包涵。”
老蔡说:“没有没有,很好吃了!每道都好吃。这蟹买得真好,膏很厚,我今年还没吃过这么好的蟹。”
唐磊峰和韦冬颖都很有面子,想起昨天来的时候,唐磊峰还怕江刻菜买得不好,会怠慢小姨子一家,和妻子商量去买几只大闸蟹做门面。唐亦宁却说:“不用买,江刻都买好了,一百五一斤呢,专卖店买的,个头挺大。”
江刻摘掉围裙,终于可以坐下歇口气,发现自己的碗里已经有了许多菜:一个鸡腿、一只甲鱼腿、一堆油爆虾……边上还搁着一只大闸蟹。
唐亦宁拿着红酒瓶问他:“你喝酒吗?”
江刻看看两位男性长辈,说:“喝一点吧。”
唐亦宁给他倒上红酒,韦秋敏先对他端起酒杯:“江刻今天辛苦啦,来,小姨敬你一杯,恭喜你和宁宁乔迁新居!这房子好得很,有了家,你俩以后就要好好过日子,小姨祝你们工作顺利、婚姻美满、早生贵子,钞票大大得赚!”
所有人都端起杯子碰到一起,江刻又饿又累,心情却很兴奋,眼睛看过这一桌子人——五个月前,他们都还是陌生人,现在成了他的家人。
他端起酒杯由衷地说:“谢谢小姨,也祝你和姨父,还有爸妈,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一百五十块一斤的大闸蟹果然膏厚黄多、肉质细腻,甲鱼炖得酥烂,河虾新鲜又q弹,大黄鱼很贵,是江刻以前根本不会买的水产,用雪菜煮汤是丈母娘教的,味道真的很鲜美……
江刻想不到自己如此厉害,有一天居然能捣鼓出这么多菜,心里一高兴,一不小心就喝多了,搭着唐亦宁的肩跟她说悄悄话:“老公能干吗?”
唐亦宁:“……能干。”
江刻:“喜不喜欢我?”
唐亦宁:“……喜欢。”
“我也喜欢你,以后给你做龙虾,做牛排,做日料。”江刻胸有大志,右手一挥,“我也要去考厨师证!我要做米其林五星大厨!”
唐亦宁:“……”
根据她浅薄的阅历,米其林好像最高只有三星?
吃完晚餐,韦冬颖和韦秋敏帮唐亦宁收拾餐桌,江大厨已经歪在沙发上起不来了。
时候不早,韦秋敏说由她来送姐姐姐夫回文兴桥,省得唐亦宁再大老远地跑一趟,唐亦宁也不和小姨客气,道过谢后送他们下楼。
韦冬颖这趟过来也有点考察的意思,对结果相当满意。她本来就喜欢江刻,现在更是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挽着女儿的手叫她要好好和江刻过日子。
“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最重要,瞧瞧你爸,身体垮了,有钱也没法享福。”韦冬颖对女儿说,“你告诉江刻别老熬夜,他现在是年轻,身体还扛得住,但这就是透支啊。电视里老有他们这个行业的人猝死的新闻,我每次看着都心慌,他大半夜的还要工作,这样真的不行。”
唐亦宁说:“我知道的,妈妈,我会提醒他。”
“他喝多了,你晚上照顾他一下。”临分别前,韦冬颖拍拍女儿的手,“他以前过得苦,爹不疼娘不爱的,现在和你结了婚,你和他,还有我和你爸,我们就是一家人。你爸虽然对你们暂时不办婚宴还有点计较,心里其实明白得很,知道江刻是个好小伙子。我们也不管你和他以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只往后看,你俩要学会同舟共济,同甘共苦,因为你俩是夫妻。”
小姨的车开走了,唐亦宁坐电梯上楼,心里还想着妈妈的话。
和江刻登记结婚四个月,之前住在出租房,搬过来后,她又一直在培训,其实没有长时间地在新房住过,加上他们没办婚礼、没拍婚纱照、没买婚戒,她在单位还隐婚,唐亦宁其实一直没有完全投入到“妻子”这个角色里。
她觉得自己和江刻像在谈恋爱,有那种酸酸甜甜的感觉。她不像以前那么压抑了,会在他面前撒娇耍赖,说话也不再瞻前顾后、唯唯诺诺,就怕被他知晓隐秘的心事,变得直白又大胆。
窗户纸都不知是什么时候捅破的,那个可恶的男人突然性情大变,觍着个脸对她亲亲抱抱举高高,“老婆老婆”喊得极其自然,之前说“我爱你”,今天居然说“我喜欢你”,都把她听呆了,觉得这就是一场诡异的、倒退式的恋爱。
不过,在长辈们来家里吃过饭、又祝福了他们后,唐亦宁终于清醒地认识到,不管她心里感受如何,在别人眼里,她和江刻就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她结婚了,有了婚房,那个她暗恋六年的男人,现在成了她的合法丈夫。
唐亦宁回到家,江刻居然不在沙发上,她喊了一声:“江刻?”
“嗡嗡嗡”的声音由远而近,唐亦宁往前走几步,看到那台灰色的扫地机器人从主卧转出来,江刻摇摇摆摆地跟在它身后,眼睛一直盯着它,扫地机器人转进书房,江刻又跟了进去。
唐亦宁:“……”
她去书房把江刻拖出来,问他:“你在干什么呀?”
“监督它扫地!”江刻这晚真喝多了,大概是太过放松,脸颊红通通,眼神都在发飘,“我看看它扫得干不干净,它有点笨,刚才一直在主卧打转,找不着门,还是我把它踢出来的……”
唐亦宁头疼:“你赶紧洗澡吧,洗完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