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钧平静地与他对视,沉默不语。
江刻把手机塞回裤兜,沉声道:“我不会去的,我今天过来是和你谈明年我在杋胜的工作计划,你要是不想谈,那就拉倒。”
他起身往外走,被窦钧叫住:“江刻!”
“刻儿”变成了江刻,“老大”变成了窦总,这场谈话注定不会愉快。
江刻站在原地,窦钧也起了身,走到他身后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为什么?”江刻倏地转身,怒视着窦钧,“我给你卖命三年半,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给你面子,陪那个女的吃了几顿饭,一直装傻到发布会!我告诉过你我和她不会有任何可能!我不觉得‘她开口我拒绝’是个好主意,所以在她开口前我先摆明自己的态度,我做错了什么?!”
“你太冲动了!”窦钧也火了,“伍德良那样的人最要面子,伍静璇是他的独生女!你就不能用一种更委婉更迂回的办法来回应这件事吗?你晒出那张照片就是在当众打伍德良的脸!我一开始的确不知道你有对象,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你是单身!这是我的疏忽,可你想想,伍德良会怎么想?他以为咱俩是串通起来骗财骗色呢!”
江刻指着窦钧:“你别胡说八道!真骗财也是你在骗,我骗什么了?两个多亿有一毛钱进我口袋吗?骗色更是无稽之谈!老子连那个女的名字怎么写都搞不清楚!你自己闯的祸自己去背锅!关我屁事?他还想让我去他那儿上班?做梦吧!”
窦钧气得浑身发抖:“江刻,你要是不去,留在我这儿,我也不一定能保住你!加薪你就别想了,他现在是杋胜的大股东,即使没有管理权,也有建议权!他可以给我施压,找你的毛病让我开掉你,你留在杋胜往后日子都会很难过你懂不懂?!”
江刻大声说:“我去他那儿日子就会好过吗?他还不是会来整我?玩我一两年,气出够了随便找个理由就把我开了!我之前积累下来的经验,到时候还有什么用?”
窦钧咆哮:“那你说!你说!你怎么办?我怎么办?他是资本家!资本家是什么东西你明白吗?什么人才,什么技术骨干,在他眼里就是个屁!他只认钱!他女儿喜欢你,那你就还有一点价值,你不给他面子,你他妈就是个蝼蚁!他能一指头捏死你!”
“让他捏!看看老子死不死!”江刻暴怒,右手食指在空中狂点,“我他妈就不走了,就这么待着!你自己看着办!我是不会辞职的,有本事你开除我啊!n加二一毛都别想赖!还有年终奖!你以为老子无处可去吗?”
窦钧与他面对面站着,因为激动,两人的胸膛都在不停地起伏,脸也涨得通红。
一会儿后,窦钧说:“你先别冲动,再好好考虑一下,元旦后我们再聊。”
江刻喘了口气,语气也冷静下来:“再聊可以,我先明确地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去他那儿工作。这句话,请你帮我带给伍德良,叫他和他的宝贝女儿趁早死了这条心。”
说完后,他转身拉开门,大步走出去,窦钧听到他最后留下的话:“哼,资本家。”
接着就是重重的甩门声:砰!
江刻积了一肚皮火气坐电梯下楼,黑着脸回到自己的工位。
赵海涛正在和小南沟通工作,发现江刻情绪不对,叫他:“刻儿,走,陪哥去抽根烟。”
江刻烦得不行,一推键盘,跟着赵海涛去了吸烟室。
吸烟室里,两个男人各点一支烟,对着排风扇吞云吐雾,赵海涛问:“怎么了?和老大谈不拢啊?”
江刻背脊靠在墙上,低着头抽了一口烟,说:“我可能,待不下去了。”
“这么严重?不至于吧?”赵海涛想象不出发生了什么事,“那个伍总给你使绊子了?”
江刻:“嗯。”
“唉……”赵海涛叹气,也抽了一口烟,“你那天的确是太高调了,高调得都有些嘚瑟了。”
江刻不高兴:“我怎么嘚瑟了?我不就发了张和我老婆的合影吗?我老婆跟了我快六年!还不允许她在我朋友圈露个脸了?”
赵海涛目瞪口呆:“六年?卧槽,你藏得够好的呀。”
江刻翻了个白眼。
“不是,伍小姐是女孩,女孩脸皮薄,你得给人家留面子。”赵海涛劝他,“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大家都知道伍小姐对你有意思,你那么一通骚操作,人家老爸肯定要生气,你咋就这么犟呢?”
“我发都发了!”江刻瞪大眼睛,“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我一点儿也没后悔!大不了就不干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别生气别生气,犯不着。”赵海涛拍着他的背,耐心地说,“你要是真不干了,哥给你介绍工作,这点路子还是有的,薪水和你现在应该差不多,说不定还能再高点。伍德良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管得着那么多公司,凭你的本事不愁没下家,反倒是老大,莫名其妙地损失了一个人才。”
江刻很生气,倒也不慌张,他手上有真本事,找个年薪三十万的工作问题不大,但要找四十万往上、或是一个跳跃级升迁的岗位就不好说,毕竟他没有管理经验,平级跳槽的可能性更大,这与他的职场规划有点儿出入。
过完年他就二十六了,距离他“二十八岁正式成为管理层”的目标只有两年,就算他厚着脸皮留在杋胜,也不会再有发展空间,跳槽的话就要看运气,他没有太多的试错时间。
赵海涛拿出手机操作了几下,江刻的微信随即响起提示音。
他打开看,发现赵海涛给他转账两千块。
江刻疑惑地看着对方:“这是什么?”
赵海涛嘿嘿笑:“你不开心嘛,哥给你发个大红包,让你高兴一下。”
江刻:“?”
很好,他愤怒的灵魂真的得到了一丝安慰,毫不客气地收下钱:“谢了,涛哥。”
赵海涛继续嘿嘿笑:“谢什么呀,这些年你也帮了哥不少忙。”
江刻把手机收好,最后抽了一口烟,吐出烟气后,感慨道:“钱可真是个好东西。”
“是啊,钱可真是个好东西。”赵海涛附和着他,两个男人相视一笑,掐掉烟头离开吸烟室,回工位继续给窦钧卖命。
下班回到家,江刻没有把这些事告诉唐亦宁。他有两个顾虑,一是不想让对方知道伍静璇的存在,如果说起这些事,伍静璇就是绕不开的一个元素。二是元旦后他还会和窦钧再谈一次,事情也许会有转机,他不想让唐亦宁为他担心。
——
第二天是周六,十二月二十八号,望金拉链钱塘总厂在厂里的大礼堂举行年会,参加人员近千人。
除了广州分厂,其他外地办事处的员工都过来了,大礼堂里摆满圆桌,一桌要挤十二个人,摆不下的桌子就摆去食堂。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观看节目表演,场面热闹喧哗,时不时的有敬酒起哄声在某桌响起。
唐亦宁没有参加表演,和钱塘办业务一部的员工们坐在一起,同桌的还有钱塘办的人事、财务人员,莫惠清没和他们同桌。
有好多人去向莫惠清敬酒,生产部、质检部、仓储部、财务部、采购部……还有青岛、大连办的负责人,领着一串员工排队与莫惠清碰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