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阴笑着说:“信不信,你俩今天要是就这么走了,老子能让你们毕不了业。”
那时候,江刻二十岁,其实还没到,离二十岁的生日还差几天,唐亦宁十九岁,还是两个非常稚嫩的穷学生。
江刻怀疑过男人是在骗他们,一个搞影视的哪有那么大本事能让他毕不了业?
但他也知道,这种事没有万一,如果对方真的是个很有钱的大老板,要整他和唐亦宁,并不是件难事。
江刻必须要顺利毕业,唐亦宁也一样,他们的未来只在自己手里,而那本毕业证是他们实现独立的敲门砖。
江刻站得笔直,面对那个恶心的男人,把唐亦宁护在身后,问:“你要怎样才肯放我们走?”
男人一笑,拿过桌上一个醒酒用的红酒壶,又把白酒、黄酒和啤酒倒进去,倒满了一整壶,液体的颜色变得很奇怪,他把酒壶搁到江刻面前,说:“喝完它,就让你们走。”
……
江刻端着第一杯茅台酒,看了眼霍云舟,闭上眼睛仰起脖子,那醇香辛辣的透明液体就顺着喉咙滚进了身体。
他品味不出茅台的好滋味,不懂它为何要卖这么贵,一瓶几千,还买不到,还要摇号,还会涨跌,还有一堆人趋之若鹜,真是人间参差。
半斤白酒下肚,那酒气“轰”一下就从体内升腾而起,江刻晃了晃身子,发现脑子还算清明,唐亦宁抱住了他的胳膊,早已哭得泪流满面,摇着头说:“不要喝了!江刻,不要喝了!我们走吧!”
霍云舟抱起手臂,阴沉着脸,不置一词。
江刻笑笑,喝得太急,还没上脸,他抬手揉揉唐亦宁的头发,问:“老婆,你不生我的气了?”
“不生了不生了,你别喝了,会出事的!”唐亦宁又哭着去求霍云舟,“总监,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求你原谅我,你别让他喝了行吗?他也不会喝白酒!”
霍云舟什么都没说,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到底……犯了什么错?”江刻歪了歪头,浑身都冒着酒气,又端起第二杯酒,双目赤红地看向伍静璇,“我呢?我又犯了什么错?伍小姐,请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有错,需要特地赶来,向你道歉?”
伍静璇没想到江刻喝多了会把矛头对准她,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向她望来。
事情发展到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霍云舟和唐亦宁身上,几乎都忘了还有一个伍静璇存在,要不是她,事情会发生吗?
伍静璇拉不下面子转身离开,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反问:“你不应该向我道歉吗?”
“啊……”江刻点点头,“应该的,我今天过来,本来就是,想向你和伍总道歉。大概是因为……”
江刻醉了,再冷静理智的人也敌不过半斤白酒的威力,他右手端着酒杯,左手拉着唐亦宁,面向伍静璇大声开口,“你开车闯斑马线差点撞到我,你不下车看看我的情况,所以我要向你道歉!我删了你的微信,不想和你聊天,所以我要向你道歉!我在朋友圈发了我和我老婆的照片,没顾及你的感受,所以我要向你道歉!你喜欢我,我不喜欢你!你老爸就看我不顺眼,要逼我辞职,所以我要向你道歉!对不起!尊敬的伍小姐!我错了!”
潘蕾难以置信地看着伍静璇:“哈?”
伍静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江刻已经又一次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地把酒往嘴里灌。
霍云舟:“……”
唐亦宁跳着脚去抢江刻的杯子,被他躲开。他没能一口气喝完,喝到一大半时呛了出来,他弯下腰撑着桌面大声地咳嗽,唐亦宁帮他拍背,急得要疯:“你没事吧?你别喝了,真的,别喝了!你会死的!”
霍云舟还是什么都没说,唐亦宁望向桌上剩下的三杯酒,快步上前拿起一杯,仰头就喝。
江刻看到了,想去阻止,可这时候的他几乎已丧失行动能力,支撑着身体的手刚离开桌面,人就踉跄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往地上瘫,被窦钧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才没给霍云舟跪下。
江刻目眦欲裂,想起似曾相识的一幕。
那仿佛永远都喝不完的酒,恶心的人,恶心的味道,喝到一半他就吐了,搞得身上一塌糊涂,唐亦宁大哭着抢过那个酒壶,接力一般帮他喝,她酒量更差,没喝多少就支撑不住,栽到了他身上。
江刻搂着她,去看齐昆,用尽最后一点神智求他:“我们给你赚了不少钱,放我们走,我谢谢你。”
齐昆还有点儿良心,求了老板们半天,终于把江刻和唐亦宁带离了包厢,可这两人烂醉如泥,到了楼下就再也走不动。
室外暴雨倾盆,狂风肆虐,齐昆没办法,拍着江刻的脸去叫他,江刻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手脚缠着唐亦宁,冲着他狂吼:“滚!滚开!别碰她!”
齐昆在边上陪了他们一会儿,见唐亦宁睡着了,江刻红着一双眼睛,警惕地四处张望,时不时的摸摸怀里女孩的头发和脸庞,还哄她:“你别怕,我在呢,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后来,齐昆就走了,把江刻和唐亦宁留在了那个屋檐下。
……
这些记忆都湮没在漫长的岁月中,吵架时,没人会想起。
可现在,那些细节、点滴,彼此的好,花骨朵般稚嫩、纯粹、珍贵的爱,他们都想起来了。
唐亦宁根本就不会喝白酒,她平时连红酒都不喝,只会喝点儿啤酒。一杯火辣辣的白酒像喝水一样灌下肚,她整个人都懵了,感觉天在摇,地也在摇,眼睛看到的东西既清楚又扭曲。
她想起江刻的那个问题:你到底犯了什么错?
对啊,她一遍遍地向霍总监道歉,可是,她到底犯了什么错呢?
她歪着脑袋去看霍云舟,糊里糊涂地问他:“我、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啊?我是结了婚,骗你说我是单身,我骗人,是因为我结了婚,没生孩子,找不到工作!真奇怪,我结婚还是单身,关你屁事?我又不喜欢你!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吗?我是说过我喜欢你还是说过我要和你交往啊?”
“莫姐告诉我。”唐亦宁打了个酒嗝,满嘴都是白酒刺鼻的味道,竖起食指点点霍云舟,“碰到垃圾人,有些生意宁可不做!要离垃圾人远一点!莫姐说得对!要离垃圾人远一点!娅仕玫,我不要了!垃圾人!”
霍云舟要气疯了,可对着一个喝多了的女人,他似乎也无计可施。
唐亦宁又指向钟隐贤,“还有你,你也是垃圾人!更垃圾!玩弄女孩感情的臭垃圾!怪不得你们是好朋友,垃圾人配垃圾人,天生一对!恶心心!”
钟隐贤生气:“你胡说八道什么?!”
“啊哈!恼羞成怒!”唐亦宁哈哈哈地笑起来,还拍起小手,她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里身子已经摇晃个不停,她什么都搞不清了,什么都不想管了,学着江刻的语气对霍云舟说,“不管怎么样,你给我介绍过客户,所以我要向你道歉!对不起!尊敬的霍总监!我错了!”
霍云舟脸黑了。
潘蕾扶住了唐亦宁,她站不住了,整个人歪在一把椅子上,不远处就是江刻。他趴在桌上,脑袋搁着手臂,眼睛半睁半闭,遥遥地望着唐亦宁。
唐亦宁冲他傻笑,叫他:“老公老公,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