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村民纷纷附和:“对,应该就是自己掉进去的,傻子嘛,大晚上没看清水井。”
这么说并非开脱,他们有自己的依据。
大小人傻,但很会过日子,不农忙的时候,便背着竹筐,捡粪便仍自家地里当肥料,捡地里遗漏的麦穗,地瓜,花生,即使现在生活好了不缺那点东西,他依然坚持。
坚持的近似顽固,谁也不知道啥原因,仿佛那是他的信念。
至于五哥,虽然待他不怎么好,但拖家带口养个傻子弟弟,已经算重情重义了,别的不说,孩子长大了说媳妇的时候,因为养个傻子叔叔,受了不小的影响。
再说,如果要害早就害了,至于等到几十年后嘛。
刺耳的警笛声远远传来,一辆警车飞速停在田边,刑侦大队来了。
见到身穿制服的梁汝莲,负责人微微一愣。
“我是蓉花派出所的梁汝莲。”梁汝莲按照级别上前郑重敬礼,把情况说了一遍。
负责人是刑侦大队的队长,姓周,身材魁梧,常年跟重案要案打交道,有种让人不敢大声说话的凌厉气场。
然而就是这么位让坏人胆战心惊的汉子,语气客气的近似温柔:“梁同志辛苦了,接下来我们接手,您可以回去了。”
全市首富的女儿放着天堂般的日子不好好享受,当了名小民警,整个系统无人不知。
梁汝莲保持下级对上级的尊重:“刚才我了解到点情况,还没向您汇报。”
她听出对方语气里不正常的客气。
“也好。”周队没再跟她坚持,这位富二代姑娘脑袋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样。
辖区民警和刑侦大队分工不同,很少参与这种案子。尸体,被水泡的尸体,别说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老民警见到怕是都一时半会适应不了。
她竟然不害怕?
“所有人,退后!”周队一声低吼,叽叽喳喳村民立刻像一群听到枪响的鸟,惊慌散开。
有人啧啧低叹:“好吓人!”
这才是真正的警察,小姑娘太温柔了。
法医飞快戴上白手套,蹲下检查片刻低声道:“没有尸斑,身体僵硬度大概百分之九十,算上井水浸泡,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概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
时间段和刚才那位村民说的基本吻合。
“伤口大部分来自外部撞击,受力点应该是主动,死者坠井时应该意识清醒。”
意识清醒,说明排除被人打晕之后再扔进井里的可能。
当检查到脸部时,法医忽然轻轻咦了声。
本来正低头检查水井四周的周队立刻抬起头:“有什么发现?”
科技发展到现在,尸检属于破案重要的一环,经常能为侦破案件提供重要的线索和证据。
法医招招手:“你来看死者的眼睛。”
梁汝莲也好奇走过去,她没有当过警察,这个世界既然决定做名保一方平安的警察,能学点是一点。
大小躺在地上,此时夏末,田地里快赶上蜜蜂大的苍蝇闻到熟悉的味道,在他脸上飞来飞去。
他被水泡大的眼睛,有一抹喜悦!
仿佛看到什么朝思暮想的东西,那抹高兴,随一动不动的眼珠定格。
人遭遇死亡,正常反应应该是惊恐害怕绝望,按照死亡环境推测,意识清醒掉到水井,应该挣扎大喊求救。
怎么会高兴呢?
周队皱眉:“什么意思?”
法医想了好一会:“吸毒的人处于幻想出来的幸福世界遭遇意外,偶尔发生这种情况,不过也极少见,我只听导师讲过,毕竟死亡痛苦会压到一切。”
大小自然不可能吸毒,他没这个条件。
尸检只能给出线索,具体确定他杀还是自杀,需要来自各方面的证据。
几名刑警留下来调取水井四周痕迹,周队让老头带队,去大小住的家里。
梁汝莲,也默默跟上去。
如今村庄都富裕了,家家青砖瓦房。
大小的家,就在门口堆着的当季新鲜玉米杆里,圆圆的,像个狗窝,唯一的床上用品,是件看不出颜色的破烂被褥。
他在这种地方睡了几十年。
似乎看出两人想法,老头小心翼翼解释道:“警察同志,你们可别误会呀,是大小不去屋里。真的,她嫂子很多次让他去屋里睡,他死活不去。”
周队冷冷瞥他一眼:“是吗?”
智障人士遭遇虐待不罕见,大小坚持住在这里,但那估计给狗,狗都嫌脏的被褥怎么解释?
老头缩缩脖子,灿灿一笑。
大门开着,屋门也开着,房间里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大小生活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