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诛心的话,长乐觉得她爹当年能入她娘的眼,怕是不只因为自身长得俊挺,也是因为某些地方像着菩提院里的那位,总之,都是镜中月、水中花,都是那位的替影罢了。
她娘对哪个也不会有真心真情的,但她娘也不是绝情绝义的人。
就如刚才那位‘爷爷’说的,她娘遣散出去的人,肯定都会给一笔可观的安家费,保证他们后半辈子过日子衣食无忧就是了。
亭中的争吵渐停,已经有人三三两两地顺着九曲栈道离开湖心亭。
毕竟是将要离开他们熟悉的环境,无论嘴上说得多么硬气,心里总有些不落底。
他们神色并不佳,心事重重地绕着另一条直通他们小院的弯道,匆匆离去,没有人注意到站在柳荫后面的长乐主仆。
最后,湖心亭中仅剩那位身穿红衣的‘老子’,独倚在亭口的栏杆处,望着静静的湖面发呆。
这人与刚刚离去的那几位争吵,吼出第一句话时,长乐就已经认出这人是谁了。
她上次在外宅抓/奸柳承熙和秦珊后回公主府,扑进她娘卧室时,正是这人从她娘身后探出身子厉声训问她的。
这人被她娘赶离卧室时,还偷偷地瞄过她一眼。
她记得这人当时也穿着一红,和今天这身除了样式有些不同,颜色是一模一样的。
李荣享也爱穿红色系的衣服,却不是这样张扬的鲜红色,一般都是暗红色或是朱红色,
同系色的衣服,穿在李荣享身上,自带出一身风华内敛的气质,把这略有阴柔的颜色生生撑出一股子磊落疏朗来。
穿在这人身上……怎么说呢?
好像一个待人拆开的大红包。喜气是喜气,看起来,莫明有些悲凉。
“有什么了不起,都是嘴上逞能,谁都不敢去找,老子偏偏要去!”
他从凉亭边有些粗造的木头缝里扣出一小块木屑来,扔进了湖中,连一朵涟漪都未曾溅起,整个人更加懊恼,气得急急转身奔了九曲栈道,往着长乐这边来了。
要去菩提院,必须要先经过长乐所站的位置。
菩提院是与他们这些男宠所住的院落正相反的方向,萧华长公主为的就是怕有人不长眼睛,去骚扰那人的清修。
这位红衣‘老子’走得有点急,又是低着头的,不小心就要撞到了故意挡住他路的长乐身上,结果当然是撞不到的,留夏小姑娘已经适时地举时胳膊拦住他的去路。
“见着公主,还不下跪!”
那人听是‘公主’,惊喜地抬头,等看清楚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时,脸上难掩了失望,整个人又蔫了下去。
“奴红腰,参加小公主千岁!”他还真的跪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一章,应该还有一章,看我精神状况吧,更也会很晚,不熬夜的亲,就不要等了,如果今天没更上,明天也一定会补的,说的双更,肯定会有的。
☆、第51章 菩提
去找菩提院那位的霉头,红腰也觉得自己夜郎自大了,他有多少斤两,他自己还不清楚嘛?
在长公主的心中,他有没有公主府门口那对铜狮子的份量重还不一定呢。
他只是不甘心,想去试一试。就像青宁说的,他这样的人出了长公主府,离死也就差不离了。
他出身不好,她娘是怡红院的姐儿,他就出生在怡红院里,他爹是谁他娘也不知道。
要不是他长相随母,自小模样就显出俏丽来,怕是已经被鸨母卖去宫里做太监了。
十二岁那年,他被一位富商看中,从怡红院买走,那时,他娘已经死了三年了。
之后就是受宠失宠、被买被卖,颠沛流离的日子。
五年前,在澄宁郡王的宴会上,做为宴客侍宠的他不知怎么的被萧华长公主看中,当晚被带回府里。
说句可笑的话,那晚是他第一次正经做男人的。他尤有骄傲,拥有他的女人是帝国最尊贵的长公主啊。
这五年安定的生活,已经让他觉得以后的日子都会这么过的,公主待他比待其他人谈不上多好,但他却已觉得是这世上待他最好的了。
他没想和菩提院的那位争风吃醋,他有什么资本他自己心里明镜似的。
他只是想问问那人刚来,还没摸透府中情况,需要不需要下人侍候?
其实吧,他侍候人侍候得可好了,他六岁就做这个,做了二十年了,仔仔细细、兢兢业业、上得了床下得了坑,都侍候走好几位了,被他侍候的都是点赞给好评的。
他和那些犯官罪臣之子不一样,自由不自由、身契不身契的,对他作用不大,他没有独自在外面生活过,他也不想去外面游来荡去,再做飘浮无根的人了。
也和那些被家族送来讨好长公主的庶子们不同,顶门立户对他,势比登天。
好吧,说什么都没有用,他舍不得长公主。
长乐看着跪在她脚下、蔫蔫成霜打茄子的红腰,忽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冲着自己那声趾高气扬的训喝,明明挺神气挺骄傲的人,不过是给他一笔遣散费,让他出去好好过日子,就这副要死要活的神情了,他该不会……
长乐被自己的觉察,点亮了新世界大门的红灯笼,她从来没想过以她娘对待男宠的方式,竟还会真有男宠恋上她娘,这事简直太离奇了。
“不想走?”长乐玩心大起,甚至没想起让跪着的红腰站起来。
红腰听到长乐问他的竟然是这句话,惊得抬起头来,他长着一双标准的桃花眼,二十年的以色侍人,让他平日里哪怕不从事这项工作时,看人时也是媚眼横波、婉转含情的。
惊也是情,喜也是情,恐也是情,不管何种神色何种心情,从他的眼里映出,都是情动的模样。
长乐有些受不了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她往旁闪躲一下,顺便冲红腰挥手道:“起来吧,听本宫的话,菩提院不是你能去的,”连她轻易都是去不得,更别提红腰这种身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