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想说的是,她们干脆也搬走好了。对了,得带上偏院的祖母。
柳纭娘也没忘了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如今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风采,整个人无力得躺在床上,浑身乌青,好几处地方像是干旱的地一般裂出了道道口子,露出里面翻卷的皮肉,有些地方已经见了白骨,丫鬟早已不在,屋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柳纭娘走到床边,看到她的惨状,摇头道:“皇上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
否则,以陈文雨几次三番加害于她,又害得国公夫人如此惨烈,眼睁睁看着自己浑身血肉烂完……将陈文雨凌迟处死都不过分。
国公夫人烂成了这样,偏偏她还是清醒的,她侧头看着门口的母女俩,哑着嗓子问:“院子里为何这样安静?你把人叫走了吗?”
“不是我叫的。”柳纭娘缓步走到她跟前蹲下,温柔道:“刚才宫里来了圣旨,夺了咱们国公府的爵位,所有财物充公。下人们都跑了。”
国公夫人瞪大了眼,尖叫道:“你骗我。”
她抬眼看向柳纭娘身后的齐娇娇:“娇娇,你娘她骗我。”
齐娇娇眼圈泛红:“这是真的。”说到最后一个字,已经哽咽难言。
国公夫人沉默下来,突然又抬眼狠狠瞪着柳纭娘:“都是你这个扫把星,要不是你,国公府不会有这场灾……”
柳纭娘也不否认这话,淡淡道:“当初你儿子把我带回来的时候,如果你能下狠心阻止他,也不会有今日的祸事。”
国公夫人噎住,眼神定定看着某处发呆。
如果早知有今日,她当初拼了命也要阻止!
良久,她回过神来:“国公府没了,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柳纭娘忽然笑了:“这你就错了,皇上亲自下旨,给了我三千两银子。让我回乡去!”
国公夫人强调道:“你的家乡就在京城!”
柳纭娘笑眯了眼:“皇上说不在,那就是不在的。等过段日子,我就回云城去。听说那里四季如春,风景宜人……”
国公夫人睚眦欲裂:“你这种蛇蝎妇人竟也有好下场,老天无眼。”
“你错了。”柳纭娘面色淡淡:“正是因为老天有眼,才让我得以善终。你们这些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草芥的贵人,反而不得好死。”
国公夫人怒瞪着她。
“对了,还有两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柳纭娘笑意盈盈:“二弟和念宇被发配到边境,听说那里在修城墙,他们俩或许能去添砖加瓦,这也算是为国效力,不算辜负了你的期望。”
国公夫人:“……”这算哪门子的为国效力?
她本身就已是强弩之末,心绪起伏之下,只剩下一口气。
没多久,抄家的官兵到了。
看到气势汹汹而来的官兵,国公夫人一口气上不来,就那么去了。
为首的是周大人,将留下来的下人带走,竟然还准许柳纭娘带着个包袱离开。
据他说,这是皇上的意思。
柳纭娘心里明白,皇上这是感激她。不过,从此之后,她大概不能在京城出现了。
魅姬做梦都想离开这牢笼,柳纭娘自然也不会留在这儿。
她收拾了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些细软。看向身后的齐娇娇:“你要跟我一起吗?”
齐娇娇无处可去,本心里是想跟着母亲的。她有些忐忑的问:“您会带着我吗?”
“你是我女儿,只要你不弃我,我自然要带着你的。”像齐念宇那样主动放弃母亲,后来还嫌弃母亲是累赘的混账,柳纭娘就不要他跟着。
齐娇娇最近变了不少,祖父没了,父亲没了,哥哥也没了,连府邸都没了。眉眼间的天真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迷茫和害怕。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去,她焦急之余,却又无能为力,听到母亲还要自己,她顿时欣喜不已,满心都是感激。
母女俩离开国公府,柳纭娘没有即刻离开京城,而是找了个小客栈住下。
然后,她打听到了安宁侯夫人如今的下落,她成为了官奴,已经被送去了新的状元府邸中,做了劈柴妇人。
柳纭娘花了一点银子,就见着了人。
面前的妇人一身粗布衣衫,不施粉眉眼间皱纹深刻,头发几乎全白。整个人老了十岁不止,身子都有些佝偻了。
看到门口出现的柳纭娘,她先是憎恨,又很快收敛了,脸上狰狞的神情,几步扑上前,恳切道:“文雨,你救救我……”她一脸期待:“你花点银子把我买走好不好?”
柳纭娘摇了摇手指:“首先我不是你口中的文雨,我是魅姬。其次,我不再是世子夫人,不配用官奴。等过几天,我就要离开京城了。今日过来找你,就是想看一看,你能不能习惯为人奴婢……”
看她又老又瘦,很明显是不习惯的。
柳纭娘笑吟吟:“看到你这样,我就安心了。你别觉得苦,曾经的我比你苦百倍千倍,挺好的。”
安宁侯夫人顾氏:“……”好什么?
看着女儿渐行渐远,她满心都是后悔。
如果早知道,她哪怕丢脸,也要把这个女儿接回来。千万不能让文雨做贤王妃……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她也只能想一想了。
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里,柳纭娘买了马车,请了一双习武的兄妹做护卫。等到被发配往边境的人出发,同一日里,她也坐着马车离开了京城。
巍峨的城门前,被发配的那些犯人有亲眷正在依依惜别。柳纭娘也下了马车,表示要见一下陈文雨。
官兵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不会为难。
现在的陈文雨整个人都是蔫的,缩在人群中瘦瘦小小,听到官兵喊,她抬头看到找自己的人是便宜姐姐,干脆懒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