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爷都年近六旬了, 又没有儿孙, 女儿也不在身边,有孕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柳纭娘对上采梅的眼神,这些日子以来的默契让她瞬间明白了什么:“那个要用香的女子已经有孕?”
采梅尴尬地点了点头:“那孩子好像是唐老爷的。”
都说不知者无畏, 采梅也一样,她知道了东家真正的身世……说起来,东家都已经是做了祖母的人,却还有个小弟或是妹妹等着出生。能不尴尬吗?
柳纭娘颇有些无语:“他是不是又闹了?”
“对!”采梅无奈道:“非说是我们听了您的吩咐不把东西卖给他,昨儿还闹了一场。”
“不用管。”柳纭娘摆了摆手:“一会儿让人定做个牌子,把这条规矩挂在墙上,我们铺子里的有些香对有孕之人有妨碍,有一些没有,但东家的建议是,有孕了最好别用香!”
采梅退出小书房时,好几个伙计围了上来:“东家怎么说?”
众人都一脸紧张,采梅失笑:“东家没责备,昨天我就说不会有事,你们还不信。”
唐府即将添丁的消息,由于唐老爷的高调,很快就传遍了城里。
唐夫人这把年纪是绝对不可能再生孩子的,前两天还疯着呢。那么,有孕的一定另有其人。这对夫妻相守了大半生,结果还是没能捱过去。
那话怎么说的?
让人不敢相信爱情了。
别人信不信爱情,柳纭娘不知道。她又忙碌了起来,那天唐老爷被她讹诈了一笔银子之后,又找了两个管事试图劝服她认祖归宗。但都被柳纭娘给避开了。
等到两间铺子稳定下来,已经是小半个月后,柳纭娘抽空去了外面的书院盯了几天,这日傍晚,她特意提前一些回到家中。因为,她好多天没有看到小孙女了。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柳纭娘抱着不舍得撒手,周冬妮笑看着,又拿出了一套衣衫。是她最近给婆婆做的。
柳纭娘笑着道了谢,正在婆媳二人其乐融融时。温旭从外面进来,他脸色有些难看,看着柳纭娘欲言又止。
柳纭娘有些意外:“这是怎么了?”
温旭抿了抿唇:“娘,刚外头有个机灵的小伙计跑过来说有要紧事告诉您。我觉得您难得回来休息,不想让您见他,就让他将事情告诉我。小伙计一开始不肯,后来才憋不住说了。”
会把消息报到这里来的,只有盯着唐府的人。柳纭娘扬眉:“那边出了何事?”
说起来,盯着唐府的人已经好多天没有传回消息,究其缘由,是唐老爷又将宅子里的人梳理了一遍,哪怕拿着银子,也买不到消息。
温旭面色复杂:“唐夫人每天早上都会喝一碗药,病情却不见好转,已经病得只剩下一口气。听说,唐老爷已经在准备后事。”
柳纭娘微愣了一下。
距离她将唐夫人送回家中才过去没多久,那时候的唐夫人精神好得很,不像是已经生病的样子。想到唐老爷那么快的时间里就将府内的人手换了一遍,她对唐夫人的病情也有了些猜测。
温旭看到母亲若有所思,忍不住道:“娘,此事您……”
柳纭娘起身,将孩子递给冬妮:“我还有点事,你们早点歇着。”
温旭紧张地追了出来:“娘,这么晚你还要去哪?”
“出城。”柳纭娘头也不回:“你放心,我会带着护卫,不会出事的。”
城外的陈家,曾经也是城里的大户,只是后来子孙不作为,一日日没落下来,短短二十多年间,只剩下了郊外的一间庄子,下人也全部遣散,一家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庄户人家的日子。
柳纭娘到的时候,天色已晚,一家人都睡下了。
被敲门声叫起,今年已经五十多岁的陈家主满脸疲惫,看到门口停着的马车,有些意外:“您是……”
柳纭娘探出头来。
陈家主微微一愣,喃喃道:“月儿?”
柳纭娘皱了皱眉:“你在喊谁?”
陈家主回过神,有些尴尬:“好像看到了故人,温娘子,您有事吗?”
看来陈家人应该是知道刘谷雨的身份的,柳纭娘好奇:“你是何时把我认出来的?”
提起这事,陈家主沉默了下:“前些日子我听说唐老爷给了你五千两银子修书院,就猜到了一点,后来又在街上看到过你的容貌,就……”
柳纭娘默默叹口气,还以为他们知道刘谷雨的身世呢。现在看来,是她把事情闹得太大,他们才听说了。
“我听说唐夫人病重,已经在准备后事。她的疯癫之症是我让大夫确诊的,那时候唐夫人精神很好,不至于这么快就……那什么。”柳纭娘认真道:“你们可以去帮她讨个公道。”
陈家主再次愣住。
柳纭娘没有要认亲的想法,话说完后就上了马车回城。
她有打听到,陈家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陈家的兄弟两个胆大妄为,其中一个多年前跑去强纳了人家的女儿,另一个不说劝阻,反而还帮着扫尾,后来就被唐家夫妻给镇压了,大半的家财和铺子都归了唐家。
曾经富贵过的人,没有人会甘愿流于平庸。两家之间有这样的恩怨,陈家主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果不其然,翌日早上,柳纭娘刚进内城就听到路旁有人议论纷纷。说唐老爷丧心病狂,要谋害原配妻子。人都只剩下一口气了……唐夫人的娘家将他告上了公堂。
柳纭娘当即召来了管事吩咐几句,自己去了公堂旁听。
唐府如今是唐老爷的一言堂,许多事情他做得并不隐秘,只是外人打听不到而已。普通人那些吓人不吐口,可大人亲自审问,他们不敢不答。
被带到公堂上的唐夫人形容枯槁,头发几乎全白,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连娘家人都不认识了,正喃喃地低声念叨着什么,凑近了之后,会听到她在骂人。
至于到底骂谁,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谋害原配妻子,无论何时都是大罪,好几个下人受不住刑罚指证,唐老爷辩无可辩,当即就被下了大狱,被判监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