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绵绵也收回了视线,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肥而不腻的肘子,就要往嘴里塞。
就在这时,外面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了慌乱的人声,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惊叫伴随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最终马儿在酒楼之下发出了响亮的嘶鸣,成功的让她手一抖,那块上好的肉便这么掉在了桌面上。
“啧。”付绵绵垂眸:“真是可惜。”
她说着,面上却不见什么惋惜之色,捏着帕子擦了擦毫无油光的嘴角,之后慢条斯理的向外望去。
当下酒楼下方的街道可以说是一片混乱,周边围观的人群脸色惊慌,因为要躲避那几匹横冲直撞的马而变得七零八落。侍郎府前去接亲的队伍也没有好太多,前方举着红色喜牌的家丁以及乐师们也被吓的面色苍白,后面抬着花轿的轿夫都下意识的把花轿放在了地上,至于那些从付府跟出来的陪嫁则是将花轿团团围了住,护着轿子里付梓妍的安危。
“哪个不长眼的敢拦了小爷我的路!”周六公子脸色剧变,有些气急败坏的喝道,任谁在大喜之日遇到这种蛮横拦路之人,也不会有多高兴。
原本紧跟在他身边的家丁得了主子的命令,急忙拔腿往前跑去,待到看到挡在最前方那个仿若杀神一般的男人后,直接被吓得双膝一软,险些跪在了地上。紧接着他一边回头一边飞快的跑回了周六公子身边,磕磕巴巴的道:“公……公子……不好了!对方好像是……好像是付府的大公子啊!”
这会儿不用家丁说,周六公子也已经将不远处坐在马背上的男人看了个清楚,他有些不解的眯了眯眼,随后驱着马经过乐师及一众家丁,停在了离着对方几步开外的地方。
“付大公子!”周六公子拱了拱手,看着此时仍身着一身盔甲,脸含煞气的男人觉得心底有些发憷,咽了一口唾沫之后勉强压下了心头涌起的不快,笑得十分的虚伪:“不对,从今儿起,我许是该随夫人称您一声……兄长才是。”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边的人只觉得这一声‘兄长’出口,马背上的付嘉致脸色愈发阴沉了几分。
付嘉致这会儿正在努力按捺着想要抽刀砍人的冲动,谁又能想到当他在西北的边境没日没夜的驱逐蛮子,远在京城的好父亲与好母亲竟然想着的却是把他心爱的女人嫁给别的男人?!若不是他在军中的副手忽然收到了一封家书,他怕是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无怪乎之前几个月寄回家中的信件都不曾得到付梓妍的半点回应,他本以为对方还在因为临行之前的那一夜耍着小性儿,如今看来并不是。不管付梓妍到底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都无法平息他此时心头燃烧着的熊熊怒火,想成亲?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周六公子已经被其外放的浓重的血腥之气吓到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可就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啊,于是他眼珠一转拿出了常年混迹在外的本事,想着套近乎:“之前听闻兄长常年在外征战,瞧着您如此风尘仆仆,莫不是为了送夫人出门?夫人能有你这样关心她的兄长,还真是……”
说到这的时候,他忽然就说不下去了,只能讪笑了两声。盖因他有些疑惑,也没听说过这付小将军如此在意付家的这个庶女啊,这样一来之后他再想做些什么,岂不会非常的麻烦?
不过很快这种忧虑就被他抛诸脑后了,就像王氏之前说的那般,出嫁从夫,女人在夫家过的如何,娘家人都是插手不得的。
想着,周六公子就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膛,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下一秒却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尖:“你……啊!”
伴随着一声恐惧到极点的惊叫,付嘉致随身携带的纯黑色长刀已经横在了他的颈前。
周六公子发誓,他从那把长刀的刀身上闻到了呛鼻子的血腥味,这把刀的刀锋是如此的锋利,锋利到刚刚贴到了他的颈部,皮肤就被割裂开来,留下了滴滴鲜血。
他的确是爱好虐待别人没错,但可从未有过被人拿刀当面威胁的先例,只一瞬间他觉得裤dang一热,接着kua下的喜服就变了颜色,甚至还有点点黄色的液体顺着马背低落到了地面之上,散发出了阵阵骚臭的气息。
这一幕自然是被付嘉致尽收眼底,他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嗤笑,轻蔑的道:“孬种!”
随后收了刀,顺势将周六公子给扫下了马,接着他不顾周六公子倒地之后那一声接着一声痛呼,骑着马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的径直到了花轿前,凝声道:“三妹,兄长归来,你也不出来见见吗?”
而回应他的则是无边的沉默。
第146章 卑微的庶女(23)
此时, 轿子周边的那几个付家的下人在认出付嘉致的那一刻就已经十分恭敬的伏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着,完全不敢反抗。
众目睽睽之下, 被扫落下马的周六公子着实是有些气不过, 当家丁把他扶起来后, 便扬着脖子开始叫嚣:“付嘉致!我因着夫人尊你敬你才唤一声兄长,你这是作甚?今日乃是我和夫人大喜的日子, 你这个做兄长的不说添点礼祝福一番也就罢了, 竟还跑过来坏事,小心回头我爹就去宫里参你一本, 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付嘉致闻言略微侧过了脸,只用眼角余光那么一瞄,周六公子就仿若被施了定身术一般, 两股颤颤, 只眼睛尚能灵活的转上两圈。也不怪他怂成这样, 虽然平日里也见过血, 但虐待府中柔弱的女子又怎么能和战场上割头如割菜的人相比?别说他了, 就连他身边的那几个家丁也都被那股子扑面而来的煞气弄得缩了缩脖子。
付嘉致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收回视线再次看向了面前红彤彤的轿门帘, 声音愈发低沉了几分:“三妹,你这样真是太伤兄长的心了……”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静悄悄, 似乎除却周围仆人那浓重的呼吸声,便再无其他了。
“……”付嘉致神色一变, 不再犹豫的上前两步快速撩开了帘子,然而轿子里面这会儿正是空空如也, 哪里有付梓妍的身影?他不信邪的伸手去摸了摸, 本该坐人的位置上一片冰凉, 紧接着他复又敲了敲轿子的底端,可这花轿一共就这般大,岂能藏人?
“三小姐人呢?”他直起身,环顾着花轿周围的几个下人,俊脸上表情隐忍,仿若怒意下一秒就会毫无预兆的爆发出来。
下人们有些不太理解,还是付梓妍的贴身丫鬟壮着胆子向轿子里看了一眼,这一看就吓得几乎心跳都要停止了:“三小姐不就在……天呐!三小姐怎的不见了?!我不久前明明就是亲眼看到她上了花轿的呀!……”
另一边的粗使婆子也跟着附和道:“没错,三小姐的的确确是上了花轿的,这可真是……大白天的撞鬼了!”
她们这边话音还未落,那边的付嘉致就已经回转过身,大跨步的走到了周六公子的身前。然后毫不客气的一把拽住了对方脖领子,将其一路拖拽到花轿附近的位置上。
期间周六公子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哀嚎,这会儿他那点子身高在付嘉致面前根本不够看的,活脱脱的像一个被人拎在手中的兔子。脑袋上插着花的黑帽子也在他的挣扎中掉落在地,被付嘉致的大脚踩到不成模样。
侍郎府的家丁见状想要上前护住,奈何下一秒就被付嘉致带回来的两个亲兵拦住了去路,明晃晃的大刀在阳光下折射着刺目的光,成功的让几个家丁停下了脚步,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人呢?!”到了地方,付嘉致一把就将周六公子按在了花轿前,冷声质问道。
周六公子起先还没能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意思,待到他抬起头勉强看清空荡荡的花轿后,整个人也懵了,呆愣了好半晌才喃喃的开了口:“对……对啊,人呢?!”
明明不久前是他牵着红绸的另一头,亲眼看着对方上的花轿,怎的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好好儿的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唰!
付嘉致二话不说又抽出了大刀,这回则是把刀压在了对方的后脖颈上,眼下他略微直起了身子,像是看一个蝼蚁一般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上那个已然被他踩着动弹不得的人,忽而轻笑出声:“呵……周六公子,你在耍什么花样?是不是同付夫人商量好了,把人给藏起来了?”
这事儿王氏的确做的出,他从不低估一个母亲想要做什么的决心。但他不知道的是,直到刚刚,王氏都不知他会从边疆回来,又怎会提前安排好这一切呢?
未曾想周六公子在听过他的质问后,开始疯狂的挣扎了起来,此时那张白净的面庞已经沾染上了不少的灰尘,看起来十分的狼狈不堪,再无半点之前的意气风发:“付嘉致!你胡说八道什么?小爷我是光明正大的娶妻,为何要把人藏起来?!”
挣扎了一会儿后他便累的气喘吁吁,被迫停下来,断断续续的继续道:“我现在还怀疑是你们付府在背后搞什么幺蛾子呢!我和付三小姐可是正儿八经走了六礼的,你凭什么不愿意?!现在快些马上把我的夫人交出来,如若不然今日之事,必定要去皇上面前好好的辩上一辩!”
“辩?”付嘉致闻言俊脸上的表情愈发的危险了几分,而那把大刀也缓缓地从对方的后脖颈移到了右侧肩胛骨的位置上,他略微低了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着:“周六公子,你别以为自己个的那点子腌臜事儿旁人都不知道,你娶我家三妹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我再清楚不过了。现在,快说,人到底去哪了?”
周六公子被他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吓得走了神,好半天也没能说出半个字,然而几息之后便觉得肩胛骨处传来了一丝剧痛,侧过头一看那把刀的刀刃竟然已经深深的陷入到了自己个的皮肉之中了!
很快,男人那凄厉的尖叫声响彻了整条街道,伴随着空气中散发出来的血腥味,让周围围观的人都感到心惊胆战。
“妍妍到底在哪?”付嘉致问这话的手,脸上竟然是笑着的,只是笑意不达眼底,怎么看怎么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