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心下有些紧张,但事已至此却也只能任由她折腾。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屋子里出奇的寂静,只能听到几道清浅的呼吸声,及偶尔有人拿起茶盏所碰出的叮当声。
过了好半晌,付绵绵才收回了手:“夫人不过是长期睡不好使得躁气郁结,这才导致的胸闷难受。”
李淑晴微微挑了挑眉:“你说的倒是和那些太医一样,难不成我就要一直喝得那些苦口的药不成?”
付绵绵随手从怀中掏出了装有银针的小布包,并将其抖落开来,迎着在场几人那错愕的目光,她淡淡的开了口:“若是夫人信得过草民,这病扎上几针通一通也就好了。”
“大胆!”世子妃佯装呵斥:“你一乡野村医,配点药调理身体也就罢了,李夫人何等尊贵的身份,岂容你胡闹?”
李淑晴看起来却不怎么在意,甚至有点心动:“世子妃这话说的,您就不尊贵了吗?你且替我扎上两针瞧瞧,要是胆敢诓骗于我,届时我处置了你,就算世子妃也不会替你求情的。”
付绵绵没吱声,只是抽出两根银针捏在指间,随后迅速的在其颈后及后脑勺落了针。接着没等女人反应过来,其手背又多了几针,整个过程不过几息的功夫,对方瞬间就被扎成了刺猬。
眉头轻轻蹙起,落针处那隐约的酸胀感让李淑晴觉得有些不舒服。
没过多久,付绵绵双手一翻便将所有银针收回,把布包塞回胸怀处后,退回了原本所站立的地方。
就在这时,李淑晴惊奇的‘咦’了一声,右手抬起轻置于胸口处,顺畅且用力的呼吸了几下,接着一脸惊喜:“芷曦,你寻来这医女果真有本事,我这身子竟觉得轻巧了许多!”
对面的谢夫人见状有些眼馋:“当真?”
李淑晴却没回答她,而是扭头看向了主位上的世子妃:“好姐妹有福同享,以后我向你借人,你可别推辞。”
世子妃只能笑着应是。
可能是缠绵许久的病症见了好转,李淑晴心情很好,十分有眼力见的起身告了别。另一边的谢夫人见状,即便再眼馋也不好开口,只能也悻悻然的带着丫鬟走了。
很快,主屋内就只剩下了付绵绵及世子妃。
又过了不知多久,头顶上才传来了有些好奇的追问:“你不是仵作吗?竟也会医术?”
付绵绵言简意赅的回了一句:“尸体也是人,经脉穴位都是相通的,李夫人不嫌弃草民这双常年摸尸的手,也算是草民的福气。”
她当然不嫌弃,她又不知道,世子妃背地里在心中腹诽了两句。之后回了神,她便缓缓地站起身走出了主屋。
付绵绵不明就里,犹豫了两秒后,只得跟了上去。
世子妃先是命人准备了马车,带着她坐进马车后,就开始闭目养神。直到外面几匹马儿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世子妃这才忽然睁开了眸子:“稍后我要带你去尚书府帮人‘瞧病’,你可得瞧仔细了才行。”
就在付绵绵张嘴欲回应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她只能紧闭了双唇,紧随其后下了车,顺利的进入了尚书府。
左拐右拐了一通,二人最终进入到了一个院落,看起来并不像是勋贵人家正经用来会客的地方。世子妃在尚书府下人的服侍下进入了主屋堂内坐定等候,而付绵绵则是很有眼色的随着丫鬟呆在了门外廊下。
站在那里,她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周边的环境,惊诧的发现这尚书府内虽然没有别的痕迹,可廊下挂着的随风飘扬的灯,却都是不同寻常的白色纸糊制而成的。
看来果真如她和顾轩在路上猜测的一般。
世子妃是要她过来验尸的。
第207章 名冠京城女仵作(18)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就有一对夫妇带着下人匆匆走进了这院子里,两个人看起来大概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其脸上的悲戚让付绵绵觉得万分眼熟。
“见过世子妃。”夫妻两个皆十分客气的冲着女人问了好。
之后, 那位夫人便上前两步抓住了世子妃的手,话尚未出口就先红了眼眶:“方才门房来报,我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之前您不是说过, 那人远在青河县, 过来怕是要好些时日?”
“事态紧急, 便让他们日夜兼程的赶回来了。”世子妃轻声回应道,接着安慰似的拍了拍对方的手, 用更低的声音询问:“这件事,尚书大人可知晓?他老人家可同意?”
那夫人迟疑了两秒, 扭过头去求助似的看向了自己的夫君,男子则是用力咬了咬后槽牙:“父亲大人为人一向清廉正直, 他一直叮嘱我这其中怕是涉猎颇深, 不同意我们追究下去。可炀儿到底是他的亲孙子, 在他点头应允我们保留炀儿尸首的那一刻起应该就察觉到我们想怎么做了, 不过此事在尚未明了之前,必不能透露半分, 一旦引起对方的警觉, 咱们再想捏住什么把柄可就难了!”
“杨二公子尽管放心便是, 世人都只知道我的允儿是在青河县发生意外才身亡的,而你们炀儿因着尚书大人的谨慎, 对外并未公布真正的死因, 虽然京中不乏有人知晓真正的情况, 但尚书大人早已表现出不愿追究的模样, 且刑部又随便推了两个本该看顾小少爷的下人就此结案,只要尚书府内固若金汤,外人想来应该不会发现任何的异常。”世子妃长叹了一口气,复又接着说了下去。
“今日我上门也是打着带医女前来为二夫人调理身子的旗号,你我二人皆经历了丧子之痛,无人会怀疑。”
下一秒,自然是那夫妻二人一连串感恩戴德的话语。
廊下的付绵绵这会儿也将基本情况听了个差不多,看来这尚书府竟也死了孩子?不过听说本朝的杨尚书只有一嫡子,也在朝中担任要职且年龄已逾四十,那屋子里的大抵是个庶子。
尉迟王府小小世子没了的内情,能瞒得住旁人,可未必能瞒得住杨尚书这种在朝堂沉浮了一辈子的老狐狸。短时间内京中勋贵人家竟然接连出了这等事,稍微一推测就知背后必然不简单,尉迟王府失了的可是嫡系的子孙,眼下不也没什么结果吗?而尚书府只是没了一个庶出的孩子,杨尚书也必然不会因为他而选择掀起什么波澜。
毕竟背后之人都敢对尉迟王府出手,他区区一个尚书府又算的上是什么?
只不过不知道这杨尚书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不会感到疑惑,明明自己和尉迟王府无甚瓜葛,又怎会遇上这档子的糟心事?他在朝中一向都是皇帝的心腹,未站任何皇子的队,自家子孙怎的就遭了这莫名其妙的灾祸了?
这时,屋子里再次传来了杨二夫人那疑惑的声音:“世子妃,您所说的那位……现下在何处?”
“付仵作?你且进来吧。”
听到呼唤,付绵绵收回了偏远的思绪,垂眸敛目的迈过门槛走了进去,接着在世子妃的指引下分别给那夫妻二人问了安。
杨二夫人仔细打量了一番正站在门前的人,面上是掩盖不住的惊讶:“这……便是世子妃所提过的仵作?”
未免太年轻了一些,而且还是一名女子!她不好太质疑世子妃的决定,但心下也难免开始泛起了嘀咕,若不是信不过京中的那些仵作,怕他们把情况弄得满城皆知,又何必舍近求远用眼前这个不知深浅的?
虽是尉迟王府力荐的,说多亏了对方才能在尉迟允身亡之后迅速的在青河县本地查到了一些证据,可京城又岂是那巴掌大的青河县能够比得了的?说句不好听的,只青河县城那一亩三分地,没准换了哪个仵作和捕快去,都能破了案。
“正是。”世子妃像是没有发现杨二公子夫妇的为难,淡定的回答道。当初在青河县他们的确是没有选择才用了付绵绵,但最后证明了,不论是验尸的技术还是查案的本事,对方都是有的。除却京中的仵作,面前之人无疑是最佳选择。
杨二公子把手伸到后面悄悄的拽了两下自家夫人的衣裳,示意其不要表现出异常来触怒世子妃。
事已至此,杨二夫人也懂得这个道理,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那便劳烦这位……仵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