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子怎么称呼?”付绵绵并未纠结于此,转而问了一句。
圆脸妇人用围裙擦了擦手,笑眯眯的回应道:“夫人唤我刘氏便好。”
旋即,妇人像忽然响起了什么,看向了一旁默默无语的顾轩:“公子和夫人可还是为昨日打听过的那丫头过来的?但是我是真的不知道她现下人在何处,总归是被贵人领走享福去了,随便去哪个官老爷府上做个小丫鬟,不强过大杂院这种鬼地方?”
“那丫头叫什么?”付绵绵眨了眨眼。
“叫福子,昨日公子过来寻人的时候,一提到是个全身都受过伤的丫头,我便一下子就想起她来了。”刘婶子说着,神情还变得颇为唏嘘:“她是那年我在前面街道的墙根底下发现的,当时看着可怜便带了回来,谁曾想过了没几日就因为淘气从墙头摔下来了,摔得满身都是血。好在这丫头算是命大,竟自己挺了过来,后来我们就叫她福子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当初福子是被哪位贵人带走的,刘婶子可知晓?”付绵绵又问。
圆脸妇人客气又虚伪的笑了笑:“夫人这话问的,那都是一年多之前的事儿了,我早就记不清了。”
付绵绵见状也不言语,只是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碎银子把玩。
夫人登时就笑的牙不见眼,随后一拍脑门:“您瞧瞧我这臭记性,每年照常往这大杂院送银钱的有好几位大老爷呢,不过这几位贵人府邸都没多大,是以对于府上下人的需求量有限。”
京官什么品级住几进的院子都是有明确规定的,在天子脚下,自然没有人敢逾矩。
“最近一次有贵人府上的管家过来领人,就是一年前,应该是柳大人府上的管家,一次性带走了七八个哩!其中就有福子。”圆脸妇人说完,缓缓地向前伸出了手,待察觉到碎银子落在了掌心后,脸上的笑容愈发真挚了几分。
“多谢。”付绵绵微微颔首,转身就要往外走。
圆脸妇人急忙相送,期间还凑到了她身边好奇的开了口:“这位夫人,您为何对福子这样感兴趣?”
“之前见过,觉得投缘,便想着这次归京过来看看。”付绵绵随口敷衍,好在对方就这么信了,没有再多问一句。
直到二人行至街尾的时候,那妇人才回去了大杂院,外面人多口杂,两个人略微一商议,还是觉得一切都等到回去再说。接下来,他们很有默契的加快了脚步,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北城区的落脚处。
然远远的,付绵绵和顾轩就看到了那道在院门外徘徊的、鬼鬼祟祟的身影,等到了近前才看清对方隐藏在兜帽下的脸。
“徐护卫?”
付绵绵失笑的抬起手捏了捏眉心:“你站在这处就不怕惹人注目?那么矮的院墙,可别告诉我你翻不进去。”
徐护卫闻言瞬间就露出了不堪回首的表情,旋即咽了一口唾沫,磕磕巴巴的说道:“世子妃午后要在府上举办赏梅会,不过昨夜里没睡好,这会儿觉得头疼想请你过府瞧一瞧。”
说到这,他顿了顿,认真回想了一下又接着道:“对了,听闻今日世子也在府上招待几位大人,稍后由我引着你绕路去后院,免得冲撞了前院的贵人。”
话音落下,付绵绵便同顾轩对视了一眼。
没想到尉迟王府动作这般快,他们正要找寻的机会,这就来了。
第214章 名冠京城女仵作(25)
三天来了三次尉迟王府, 由侧门通往世子妃所居住的院子的路,付绵绵这会儿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摸过去了。眼下时间还早,离着世子妃赏梅花会还有一段时间,加上她还有身份上的限制, 是以想要出入前院有些困难。
来时的路上三人凑在一处商议了一番, 最终只能让顾轩先以应聘王府护院的身份由徐护卫带去前院, 反正男人是个经验丰富的县尉, 就算无法接近世子招待的那几位大人, 也能敏锐的察觉到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于是才刚进了王府侧门,徐护卫就替付绵绵指了另一条能够完全避开通往前院小道的路, 之后便准备带着顾轩往前院去了。
付绵绵及顾轩在空中短暂的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共事了这么久, 早已培养出了一些旁人难以企及的默契。几乎没用过多的言语, 男人就了然的垂下了眼皮,接着低眉顺眼的跟在了徐护卫身后, 一个转身, 二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前方不远的假山处。
在原地停留了几息的功夫, 付绵绵回过神后便朝着竹香园走去。许是因为这两日的常来常往, 守门的婆子竟也认得她这张脸,还同她不咸不淡的寒暄了两句,然后将她一路引到了主屋之外。
进屋之后她也只是简单的冲着世子妃问了声好,接着便一言不发的上前开始为其施针调理,中途还借此机会轻声的教了屋内的大丫鬟一些按摩手法, 以便对方日后替主家疏通经脉、调理身体。
世子妃闭着眼靠在短榻上, 听着耳边时不时响起的轻柔女声及落在她四肢各处的温软小手, 一时间有些昏昏欲睡。
不过很快, 她就勉励清醒了过来, 微微睁开眸子伸手挥退了身边的大丫鬟。待到确定屋内空无一人之后,世子妃便沉声开了口:“听徐护卫提起,你们要找人?最后还摸去了城西的一家大杂院?人可找到了?”
付绵绵神色不变的继续摆弄着女人身上的银针,淡淡的回应着:“草民之前追查到了杨小公子被抛尸的乱葬岗,并在里面发现了其他几具孩童的尸体,出乎意料的是,那些孩童的死法……”
听到这,世子妃猛然的坐直了身体,双目顿时变得赤红,连带着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与小小世子及杨小公子都极为相似,剖心、取走一条肋骨,这些手段在坊间可并不常见。”
甚至可以说是极为稀有,付绵绵说这话的时候并未小心翼翼的多加掩饰,也没想过要照顾一下眼前之人的情绪,她更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破案机器,陈述着在别人听来无比残忍的事实。
果然,世子妃闻言重重的闭上了眼睛掩去眼底的猩红,胸膛更是在上下激烈的起伏着。不过即便眼角已经挂了泪,女人还是颤抖着继续追问:“你所寻之人乃是遭了同样毒手的孩童,那孩童生前就是城西大杂院的?柳青山等人是否也牵扯其中?”
她的语气逐渐急促,最后甚至全然忘了控制音量,主屋之外站着的几名下人都听到了一些声响。但没有得到主家的传唤,几名下人虽然感到担心,却都很规矩的站在原地,没有半点逾矩。
“其中一具尸骨基本能够确定就是城西那间大杂院出来的孩子,不过其他的尚不能确定。”付绵绵垂眸回应。
不能确定其他的孩童究竟来自何处,更不能确定究竟有谁参与其中,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尉迟允和杨小公子的死,非意外或是寻仇那般简单,他们的身亡或许和身份有关,却又和朝堂上大人之间的尔虞吾诈无关。
这话说起来绕口,但以世子妃的心智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下一秒控制不住的,她开始压抑的失声啜泣起来。
多日的小心翼翼,无数个夜晚的失眠自责已经让她的神经紧绷到了极限,如今猛然得知自己儿子的惨死也许不是因为尉迟王府,竟出乎意料的松了口气。
付绵绵瞅准了机会,抬起手将对方脖颈后面的银针又下压了一丁点。
猝不及防袭来的尖锐痛意让世子妃顿时转为了痛哭,接着只觉得胸口一哽,略微用力便呕出了一口泛着黑色的血。
眼见淤血已排出,付绵绵又往女人的身上扎了几针,旋即轻轻扶着对方躺下,任由其哭泣不止,泪流成河。方才有些刺心的话语乃是她有意为之,世子妃长时间郁结在心,无处排解,身边的人更是各个小心谨慎生怕触了她的霉头,可这并不是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如今发泄出来一部分,女人日后再想开点,身子总能慢慢好起来的。
过了没多久就到了晌午,因着之前主屋弄出来的动静着实有点大,负责送饭的丫鬟在廊下战战巍巍的叫了两声,在没有得到回应后就这么拎着食盒立在那里,半点不敢离开。
直到原本定好的赏梅花会快要开始了,主屋内才隐约传来了点动静,接着世子妃便扬声唤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