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错

第18节(2 / 2)

怪自己幼稚,他可能使了什么美男计,自己糊里糊涂就上套了。中途想反悔,想挣出来,他却不答应,温柔拥住她,嗓音几乎滴出蜜来:“我等了这么多年,你终究到我身边来了。西华门上是咱们第二次见面,照理说过了十来年,你的样子早就变了,可是我看见那个小太监,一眼就认出是你,多奇怪!我曾经害怕,怕错过就是一辈子,所幸老天爷待我不薄,你还是嫁给我了。”

她知道答应让他留宿,总免不了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事先在心里准备了一千遍,临了还是一样惊惶。他到底提起西华门,还问她是不是专程去瞧他的,她脸上滚烫,“不是,是因为太后忽然不让我赴宴了,我不甘心,才跑出去的。”

他低低一笑,“分明是去看妖怪的……宫里没人告诉你,宇文氏美貌名扬天下吗?”

她简直要被他臊死了,笨嘴拙舌地狡赖着,却不防他温热的嘴唇,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第33章 轻失花期

仿佛一声闷雷劈在天灵盖上,婉婉浑身僵直,差点尖叫起来。他竟敢动嘴,谁答应他动嘴了!

她又气又急,憋红了脸,“你怎么……”

丈夫亲妻子,总是天经地义的吧!虽然她出身非同一般,但在床上讲身份,就失了情调了。他脸色红润,分外羞赧,“不能生气,做人媳妇儿,少不得要叫人亲的,嬷嬷应该告诉过你吧?老规矩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话用在夫妻之间不成。相敬如宾只在白天,夜里再那样,世子打哪儿来呢?”

婉婉很郁闷,“你不要世子长世子短的,还没到时候。”

她气咻咻鼓起腮帮子,倒竖的一双柳眉,俨然怒发冲冠。也许吻一下,令她有了被轻薄的羞耻感,可只是额头而已啊,他也怕她抗拒,才决定循序渐进的,谁知还是碰了一鼻子灰。

不过仍旧很高兴,至少肖铎今生是没有机会了。他把脸往前凑了凑,“殿下实在气不过,就亲回去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个鬼,他想得倒美!她面红耳赤,“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先哄我枕胳膊,后又……刚才那书上奸佞说的分明是你,你竟还有脸看,王爷果真奇才也!”

他不想和她斗嘴,反正人在怀里,这才是是实打实的。遂淡淡道:“书本来就是从殿下桌上找着的,不是我带来的。其实细说还真应景儿,你说我是奸佞,书上正有驭奸之术,殿下只管驭我就是了。”

他口齿伶俐,婉婉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对手,愈发的恼羞成怒。

他还是和颜悦色看她,“别这样,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你还小,大约不懂,深爱一个人,才会时时刻刻想和她亲近。外头那么多女人,也没见我胡来,亲你是发自肺腑的,难道爱自己的福晋,有错儿么?咱们夫妻要一辈子在一起的,多亲昵都不为过,你要是为这事闹起来,回头真要叫人笑话了。”

闺房里的事,当然不能弄得人尽皆知,可是实在很让人气愤,她本来就疑心他欺她年少,没想到他果然越来越不要脸了。

她推他,可是他就像块石头,任她怎么使劲都岿然不动。她咬着牙说:“放开,我不要枕着了,你满嘴没有实诚话。”

他慢慢点头,带了一点自嘲的笑,“我明白了,你大概要我把心剖开,才能相信我。想想宫里的人,总有几个是真正关心你的,要是让他们得知你在南苑过得不好,他们能舒坦吗?我刚才亲你是情不自禁,你要是觉得过了,挑一个信得过的嬷嬷进来,请她评断评断。”

他双管齐下,她果真偃旗息鼓了。宫里还有谁是关心她的,想来想去也不过区区两三个罢了。皇帝荒唐,但是疼爱妹妹的心还是有的,余下的就是厂臣和音楼,音楼知道她的秘密,要是让她知道她在这里诸事不顺,她一定会自责的吧!至于叫嬷嬷来,他是不是疯了?这种事怎么让人评断?

他佯装要下床,她忙把他拉住了,“你别去,没的叫她们说嘴……”她楚楚的样子,憋着一口气牵过他的胳膊,很自觉地枕在了脖子底下,“别闹了吧,我不要你剖心,剖开我也看不懂。我没和人这样亲密过,一时不习惯,也没什么错处,你说是不是?”

她的语调是那种不紧不慢,细水长流的味道,可能自小生活的环境造成的,不大自信,你要是坚决一些,她会觉得一定是自己错了。

她这么纯质,对比出他的不厚道。可是这种时候太厚道了,他要真正过上琴瑟和鸣的日子,恐怕还得再等两三年。这两三年里,谁知道又会出什么变故,前头有肖铎,坑得她魂不守舍,后头再有人横插一杠子,他就算空占个驸马的名头,也是有名无实。

害怕被她抛弃,惶恐不安,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简直就像宫里的后妃们。果真慕容氏惯常主宰,在感情方面,他们任何时候都是王者。

她认命了,刚才被亲了一口像掉了一块肉,这会儿已经消停了,安安静静在他身侧躺着,垂眼面对着他,颇有豁出去的架势。

“婉婉……”他叹息,“你一点不喜欢我吗?如果真的不喜欢,在潭柘寺为什么要给我希望?”

她心头一动,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自己对他,究竟有没有过感情。

“中秋大宴,你拔刀相助,让我免于受辱,我很感激你。潭柘寺那趟,你冒险来见我,也是我始料未及。要说喜不喜欢你,我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你这人不讨厌,可以结交,但是……”

但是音阁的嘴不严,让她知道他为了尚主不择手段,所有的好感便烟消云散了。本来就不深的感情,怎么能在初初萌芽的时候就遭受严寒?

他找到她的手,紧紧把她的五指包在掌心里,态度诚恳,语气哀致,“我不希望流言影响你我之间的感情,也许你现在还不了解我,但日久年深,你自然能看见我的心。我说过,十年前就注意你,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是因为咱们之间的那段渊源。你只要信我,那些浮于表面的东西都是假的,我待你一心一意,那才是真的。”

他不说破,但字字句句都在解释,婉婉听着,态度有松动,但也还是存着顾虑。就比如他知道肖铎和音楼的事,肖铎那样狠辣的人,为什么会放他入潭柘寺,这点叫她一直耿耿于怀。音楼说过,只要她下降的不是南苑王就好,赐婚后肖铎也曾和她暗示过,要她多提防南苑王,可见在他们眼里,他并不是个多可靠的人。

婉婉脑子里一团乱麻,如果当真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偏要这样打哑谜?想到最后不由伤情,对他们来说她终究是个外人,他们才是生死与共的。

她不说话,眉心拧了个小小的疙瘩,看上去很不快乐。他微微往下缩一点,和她视线齐平,“不信我的话?”

她点头过后又摇头,“我希望自己能相信你,你先前说得没错,我下降南苑,日后你我当是最亲的人。以前的恩怨是非,暂且不去提它,从今往后请你实心实意,千万不要骗我。”

他自然无可反驳,垫在她颈下的手臂拗起来,终于能够紧紧抱住她了。她的个头相对于一般女孩子来说属于高挑的,但是在他怀里,依旧显得娇小脆弱。

他不停叫她的名字,一声声婉婉,在他舌尖变得出奇的软糯。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称呼她了,父母在世的时候还稀松平常,他们过世之后只有大哥哥和二哥哥,也是小妹妹居多,极少叫她的闺名。她本以为会很排斥他故作亲密的套近乎,可是听他这么唤她,她又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平实,原来她对幸福的追求只是这么简单。

隔着两层亵衣,彼此能够感觉对方的身体,这一步迈得着实大,到现在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很紧张,害怕他接下去会有过分的举动,他的胸膛越来越热,仿佛拢着火盆,下一刻就会灼烧起来似的。男人总有一种攻击性,就像她在西苑豹房看见的虎豹,浑身充满力量,随时蓄势待发。她不知道别人新婚是怎么样的,自己总是生怯,尤其这人说生不生,说熟又不熟,像现在这样被他抱在怀里,实在感到害怕。

然而两个人,却有截然不同的感受。暖玉温香,不心动的大概只有死人。窗外狂风大作,身上热得蒸笼一样,他没想到自己陷得这么深,一直渴慕,最后成执念,刻在骨头上,到死还是个溃疡。

他的自制力,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熬得油碗要干,神思几近昏聩,一手在她背上轻拍安抚,“别怕,不要怕我……”可不知怎么鬼使神差,一个恍惚,已经覆在她身上了。

她骇然望着他,眼睛里的恐惧无限放大,颤着嘴唇说:“你要干什么?”

他连自己的呼吸都控制不住,在她看来,可能就像个吃人的兽。他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他低下头想吻她,她别开脸,嘴唇落在了她耳畔。她因为恐惧大声抽泣,胸脯急速起伏,细细的脖颈几乎承载不了那么激烈的呼吸,看上去叫人心疼。

他有些晃神,她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猛地把他掀翻了,然后飞快跳下床,光着脚冲出了卧房。

铜环和小酉还没睡,因为上房不用伺候了,闲散地坐在灯下描花样,纳鞋底。忽然门被撞开,哐地一声锐响,两人俱吓了一跳。忙站起来看,长公主从外面进来,衣衫不整,满面泪痕。铜环大惊,“殿下怎么了?”

她哆嗦着嘴唇,牙齿磕得咔咔作响,半天才说出话来,“叫人备车,我要回长公主府。”

这般模样,显然已经不必再问了。铜环给小酉使眼色,令她出去准备,自己拿了大氅来包裹她,拉她在榻上坐下,倒水给她定神。

婉婉气哽不已,摇着头说:“我还是不能,实在是做不到。我再也不要来这藩王府了,我要回去……”

她单薄的肩头颤得厉害,铜环只好上来抱她,喋喋安慰着:“好、好,这就回去,别哭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您去前就有准备的,这会子反吓得这样。”一面说,一面上下检查她,“南苑王弄痛您了吗?他伤了您没有?”

她说没有,刚才的事不想再回顾了,只是一味催促着,外头准备好了没有,什么时候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