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川舟快跑着去,快跑着回,闻了一路的酱香味。
王熠飞就这么跟他们认识了。
王熠飞的母亲被判定意外死亡,随后父亲因杀人入狱,监护权转到了他大伯身上。
家里大部分的资产都用来赔偿受害者家属,所幸留下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由于他父亲的缘故,双方亲戚都不愿意照顾他,也害怕跟他扯上关系。几人商量后决定,放假期间轮流过来给他送饭。
王熠飞都懂。他心怀一种超乎寻常的执拗。比起饿死,更没有办法承受明面上的羞辱。
他平时住在学校,小学会包中餐。但是那几天刚好是法定节假日,他一个人待在家里。
这次亲戚没来给他送吃的,饿了只能喝水。七天假期对他而言太长了,才过了一半就已经坚持不住,于是趁半夜没人的时间跑出来找东西吃。
在王熠飞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涌现出来的画面变得杂乱无章。从有记忆的时刻开始蔓延,直至七年前的分崩离析。
琐碎的日常像何川舟看过的劣质监控视频,模糊、割裂、黯淡。
一会儿是何旭带着阿飞买衣服;一会儿是阿飞被周拓行吓得躲在阳台不敢出来;一会儿又是一群人围在桌边打扑克,客厅的电视机在放春晚,但声音都被外面的烟火压过。
王熠飞贴心懂事,七岁前他还生活在一个算得上和睦的正常家庭里,对人情冷暖有更深刻的见解。
他很少再得到关心,认识何川舟以后,一直谨小慎微地讨好他们。
帮他们做家务,礼貌向他们问好。刻意吃少一点的饭,做任何事都轻手轻脚。
积重的不安,要很缓慢地治疗。
那段时间里,他们跟家人一样生活。
到了最后,何川舟满脑子回放着王熠飞站在遗照前呢喃出的一句话——如果何叔还在就好了。
何川舟也想过这个问题,无数次。
每次都会在不深入的地方停止。
如今她能够用更稳重的情绪去对待,觉得未来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能让何旭看见他们如他曾经期望的那样生活的话。
何川舟醒了过来。
厚重的窗帘紧闭,昏沉的房间里回荡着“滴滴哒哒”的雨水声。
她扫了眼时间,起身换好衣服,赶去分局上班。
昨天研判出了嫌疑人的轨迹,今天早上成功完成抓捕。黄哥从讯问室里出来,脚步轻快,嘴上都在哼着小调。
他往保温杯里加了一大把枸杞,还有党参、桂圆等多种补品。一口喝下去,感觉元气恢复了三分。颠颠地走到何川舟身边,跟她讨论报告的细节。
两人正聊着,黄哥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起来,笑着喊道:“冯局。嫌疑人已认罪,不负重托!”
对方说了什么,他表情瞬间变得凝重,问道:“哪里?”
何川舟顺势拿出手机查看,没有收到任何提示或通知。
黄哥多瞧了她两眼,转身走到稍远的地方,交谈结束后才回来。
何川舟问:“怎么了?”
黄哥含糊其辞地说:“有人报案,说在城郊发现一名死者。”
“具体什么地方?”何川舟站起身,“准备出警啊。”
黄哥抓住她的手臂,拦了一下:“冯局的意思是,你别去了。这个案子你不要碰。”
何川舟沉下脸,就听黄哥说:“没有意外的话,死者应该是韩松山。”
第44章 歧路44
正值午间, 路上的车流相对比较松散。
黄哥负责开车带路,一路上若有所思, 等红绿灯时, 抬起右手挠了挠眉毛,心不在焉地瞥着窗外,不自觉皱紧的眉头写满了困扰。
徐钰查看资料, 叹了一句:“河飘子啊?”
河飘子就是水中浮尸,是最难破的命案之一。单是听到这个词,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徐钰翻了一页,又跟了一声长叹,佝偻着背, 整个人都萎靡下去:“天气还热。”
“想点好的嘛。”黄哥安慰她, “尸体还没烂, 不用下河去捞。而且现在市政管理严格, 河水说不定被治理干净了, 没那么严重的污染问题。”
邵知新若有所思地嘀咕:“到底会是谁杀了韩松山?”
黄哥听着忽然夸奖了句:“你这个问题问得真好。”
邵知新面露茫然:“啊?”
黄哥笑说:“你是要问天还是问大地啊?”
邵知新:“……”他只是想感慨一句, 韩松山死的时间太巧合了。
黄哥在路边找了个车位缓缓停下, 解开安全带的时候, 转身吐槽了一句:“我来的时候冯局还在发愁, 怎么都死在咱们南区啊?这儿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我可求求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