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较宽,眉毛稀疏。眼睛大而圆,却显得无神,身材不算胖不过有点小肚子,据说比陶先勇的年纪大一点,外表看起来并不明显。
是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
陶思悦跟他说:“不用了,谢谢叔叔。”
“别客气。”男人拍了拍边上的座位,笑着让她过来自己这边,大家随便聊聊。
陶思悦刚脱下鞋子,不想参与大人之间的无聊谈话,犹豫地站在门口没动。
陶先勇“啧”了一声,催促道:“叔叔叫你过来,你怎么那么没礼貌?”
男人态度和蔼地问了她的成绩,在学校里有没有受欺负,又问她跟陶睿明喜欢什么,说下次来可以给他们带。
陶思悦潦草地回答了几句,没有别的话题可以聊,男人转过头,继续跟陶先勇谈起所谓市场的变化。
类似的相处不算愉快,但也称不上糟糕。陶思悦没察觉出异常。
过了半个月,当天傍晚下雨,陶思悦放学后走出校门,跟江照林一起打着伞回家。
走了大约五百多米,同行的学生终于少了下去。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身后近距离响起两声刺耳的鸣笛。等他们转过身,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里面的人按下车窗,一手抓着方向盘,上半身朝他们这边探来,笑着道:“这不是悦悦吗?”
江照林眼神询问,陶思悦弯腰问好:“叔叔好。”
男人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抬起下巴:“我送你回去吧。”
陶思悦看了眼身边的江照林,说:“我跟同学一起回去。”
“别开玩笑了,等你走回去天都要黑了,女孩子大晚上的多不安全?”不等江照林插嘴,男人抬手一招,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我送你们一起回去。干什么?还不相信叔叔啊?”
江照林的家离学校不远,见陶思悦真的认识这个人,就招呼了声自己回去了。
陶思悦坐上车后,两手摆在膝盖上,小声地乖巧道:“谢谢叔叔,今天可以早点回家了。”
男人看了眼后视镜,回过头笑道:“不着急。”
车子起步,过了两个路口,驶向另外一条街。
男人先带她去吃饭,之后以她衣服被雨水打湿为理由,带她去商场买衣服。
陶思悦从小到大没买过贵的衣服,看见上面的价码牌,胆战心惊地拒绝。男人无视她的意见,直接让售货员全部打包。
她几次提出想回家,男人都说不急。
“你家里人都没催你,你急什么?”
陶思悦在家里很少得到关心。
陶先勇是个标准的重男轻女的人,她妈妈则对家庭关系表现得极为淡薄,对所有的家庭成员都不亲近,为了避免跟丈夫发生争吵,鲜少参与家里的决定。
陶思悦身上只有一个小灵通,到了晚上8点多仍旧没有接到陶先勇的电话,她悄悄溜去厕所呼叫了两次,可惜没有打通。
从商场出来,男人终于说:“回去了。”
他上车后给了陶思悦一杯水,关掉了车内的灯,让她累了先睡一会儿。
等陶思悦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已经在陌生的房间里。男人刚脱掉衣服,朝她走近。
陶思悦放声尖叫,被他捂住嘴,用被子禁锢住手脚,很快又晕了过去。
窒息的痛苦跟骨寒毛竖的森冷仿佛又一次回到陶思悦的身上。
她好像看见了自己当时放大的脸以及颤动的瞳孔。浅色的瞳仁在倒映出模糊人像的时候,明亮的光影被骤然击碎,将她拉回现实。
在胸腔内奔啸的恐惧,即便历经十多年冗长繁杂的时光打磨依旧没有偃旗息鼓。
视频里,面具人已经主动将刀拿远,也没有再用言语进行刺激。而陶思悦深低着头,用力想将身体蜷缩在一起,无奈被肩膀跟腿部勒紧的绳索制止,只能被迫维持姿势坐在椅子上,带得木椅跟地面发出摩擦的噪音。
王熠飞站在后面有点不知所措,挪了两步,抓住她的肩膀往后按,试图阻止她自虐的行为。
陶思悦抬了下头,唇角右侧已经被她咬破,流出一点殷红的血。她扫见还在拍摄的镜头,沉沉地两个呼吸后稍稍平静下来,不再动作,可是周身仍旧弥漫着一种消极的灰败之气。
王熠飞的演技很不好,他接着面具的掩饰,虚张声势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爸!”
陶思悦说:“我……想过。”
第二天早上,陶思悦一个人颤颤巍巍地回到家,避开人群,穿过一片半人多高的油菜花田,从郊区到家走了一个多小时,险些迷路。
陶先勇正满面春风坐在客厅里打电话,对面就是那个男人,他捂着手机,连连点头,欣喜且殷勤地道:“好说,谢谢沈哥,谢谢沈哥!您放心,我们都是自家兄弟,我肯定不能坑你啊!”
陶思悦遍体发寒,浑浑噩噩的大脑因为这股冷意得到有一瞬的清醒,她觉得自己是大吼出声的,实际只发出了一句可怜的叫声。
“爸!”
“嗯?”陶先勇抬起头,瞅到她的第一眼便皱眉道,“你怎么回事,弄成这个样子。昨天晚上住校吗?是不是又跟你那个男同学在一起?我告诉你少跟他往来,他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的孩子。”
陶思悦鼓起勇气想说话,陶先勇快步过来,伸手推了她一把,朝后面的陶睿明高昂地道:“明明,爸爸今天带你出去吃大餐!”
“哇!”陶睿明大叫,“我要吃肯德基!”
陶先勇笑着抱起他:“爸爸要赚钱了!你以后想吃什么,爸爸就带你吃什么!”说完没回头看陶思悦,直接从门口走了出去。
陶思悦冷得快要失去知觉的手脚仿佛又被冰水浇了一通,自灵魂深处凝出一层刺骨的寒霜,将她从自以为是的幻想中拽入更为残酷的现实。
她有钱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