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总管,这么晚了打扰你和少爷休息,实在过意不去。但我们叁人心系青帮未来,不把话说开来实在难受。」
天罡堂的堂主—卢勋,是一名长相斯文,书生样的中年人。唯有那双叁角眼洩漏了他性格中阴狠果决的那部分。就像他此刻虽说着『过意不去』,但表情中可未有半点过意不去的样子。
凌鹰已经换下了湿衣服,神态平然地道:「卢堂主的为人,我是知晓的,有什么凌鹰能帮忙的,请指示。」
他们叁人为何而来,他心中已有底—事实上,自从帮主死后,大多数的人前来,抱持的疑问与动机,都是一样的……差别只在于客不客气,迂不迂回。
来访的叁人对望了一眼,卢勋代表开了口:「鹰总管客气了,指示不敢。我们只是想确定……大哥死前的留书,当真是有的吗?」
果然还是这事……
凌鹰垂下眼,眸底的无奈一闪而逝。他平铺直叙地道:「自然是有的。我之前,也已经出示过印璽。帮主在遇难前,便已经将血书与印璽交给了我。」
天勇堂堂主—关勇—一双瞳铃眼一瞪,忍不住插话:「鹰总管,那大哥他……真是冥门所杀吗!?他是不是……早就料到自己……」他与过世的帮主感情甚篤,说到最后,一名壮汉也不禁红了眼、哽了喉。
青帮帮主—宋玄,在妻子忌日那天,出门扫墓,从此没再回来。他的座车在墓园的一角被发现,司机、保鑣,和宋玄本人,全都被一枪毙命。现场掉落了一把枪,指纹什么的也被擦去,枪身上,雕着一隻栩栩如生的金蛇。
幸得那日宋玄的独子—宋于卿—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去扫墓,才避过一劫。但却也因此大受打击,成日足不出户。
下一任帮主因此成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按照惯例,现任青帮帮主将以血书的形式,写下继任者的名字,并交付帮内的印璽为据。唯有持有这两项信物者,才会被帮眾认可,成为真正的新帮主。
可疑的是,向来应当是帮主随身携带的印璽,那日翻遍了宋玄的尸身却寻不着。直到宋玄头七那日,他最信任的帮务总管—凌鹰,在灵堂前当着所有堂主与帮眾的面前,才出示了印璽以及一张貌似血书的文件,在眾人譁然之下,淡定地说帮主在遇难前便已选出继任者,将在帮主下葬后宣布。
你说这一切的一切……是否诡云密布,疑点重重……印璽是真,那么血书呢?那日就这么一晃眼,没人见着里头写着的是谁……但也不可能窜改,因为一鑑定便知是否为宋玄本人所写下……那么,又为何宋玄早早便交给了凌鹰?难道……他已知自己会遇难?
另外,更啟人疑竇的是……为何向来贴身跟着他的凌鹰,那日竟没跟着去扫墓……?
大家讨论的沸沸扬扬,许多阴谋论满天飞,却没人知道真正的答案。下一任帮主是谁?如果是凌鹰,他为何又要故作玄虚,待到帮主下葬之后才宣佈?还是说另有其人?帮主软弱的独子?帮中的精英?
总之,一时之间,人人有机会,个个没把握。那种一颗心悬着,七上八下的状态可不好受。因此,有许多堂口已经蠢蠢欲动,甚至有些风声传言:部分耐不住性子的堂主可能会直闯本家,直接抢来血书看个仔细。
这样想来,至少,天罡、天勇、天威叁位堂主还算敬重凌鹰,只是登门拜访,口头探探虚实。但,会不会也是先礼后兵,这就没人晓得了。
凌鹰心中闪过许多思绪,感慨万千,却将情绪收藏地极为完美,只沉着声道:「我认为推断是冥门所为还太早。那掉落的佩枪,颇为突兀,何况,我们与冥门,素无恩怨......」
「虽无恩怨,但有利害。」一直默不作声的天威堂堂主—严威开了口。「青帮逐渐壮大,也许冥门已感受到威胁。杀害帮主,在我们群龙无首之际,一口气併吞......鹰总管,我觉得此刻人心惶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应该受限于传统习俗,应该儘快公布下一任帮主才能稳定军心。」
他一番话说来头头是道,令两名帮主亦在一旁点头称是—可以想见,这才是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凌鹰缓缓抬起眼,逐次扫过在场叁位堂主—他的眼神并不犀利,但那双彷彿可以看透一切的澄澈眼眸,叁人竟无一人能对上。
他薄薄的唇动了动。「叁位堂主,凌鹰会这么作,着实有其必要性。如叁位信得过我,便静待帮主下葬那日吧。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