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苏林甚至觉得就这样从善如流,干脆就试试看。然而就在这一刻,他脑海中浮现出了六只幼崽懵懂纯洁的面孔。
说什么虫母可以吃的“食物”范围很宽广,但说到底虫母这种生物完全就是靠吃自己的子嗣和伴侣为生的啊,最可怕的是那些被祂吞噬的个体还倍感荣幸充满了喜悦,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对劲吧。自己,真的要变成这么恶心又邪恶的生物吗?
苏林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剧痛让他打了一个激灵然后迅速清醒过来。
“不,我才不要!”
苏林整个人恨不得缩到墙角去,满脸都写着拒绝。
“可是……”
奇兰神色凄楚,眼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很快就因为强悍的自愈能力开始愈合,猩红之主的眸中泛起水光。
“如果您继续这样拒绝摄食,很快就会变得更加虚弱,”奇兰担心极了,“而且,而且您现在刚开始进入换翅期,如果这期间没有好好进食,接下来的蜕皮期会过得非常艰难。”
“啊,蜕皮?你是说——”
奇兰的触角轻柔地晃动着,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从苏林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分子。他看着苏林的眼神温和平静,却总让苏林有种自己没穿衣服的感觉。
“您还没注意到吗?您的翅膀,快要脱落了。”
真是太可怜了。
原初之母回归时为什么就落到了那群什么都不懂的蠢货手中,以至于身体已经出现了这么明显的换翅征兆,苏林却依然显得懵懂天真,什么都不知道。
翅膀脱落后,很快虫母就会开始蜕变,原本初翅所在的位置会生出真正用来分泌王蜜的正式蜜囊,而不是现在这可怜兮兮,稍微碰触一下就会引起各种不适的初囊。
当然,就像是所有的虫族为了羽化都需要储存大量能量以及养分好应对那无比艰难的蛹化期一样,虫母进入这个阶段也需要非常细致的照顾和喂养。
多年来已经经手过无数只拟虫母的神母教团成员,如今看着被照顾得乱七八糟,瘦小柔弱的“母亲”,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之中。
他恨不得干脆就撕下自己那无用的前肢,敲开虫壳,挖出内里白皙弹牙的肉块追着苏林喂到对方嘴里去。
可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青年明显还无法适应自己的身份。
“我,我都说了我根本不是什么狗屁虫母,你不要再说这种奇怪的话了——”
苏林咬牙切齿地吼道。
“还有,看清楚,我是男……我是雄的!我对当人妈根本就没有任何兴趣!”
“苏林……”
奇兰嘴唇翕张,还想最后劝说一下,可就在这个时候,整艘飞船忽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
然后,飞船开始狂乱地震动起来。
如果要让苏林自己来形容的话,他觉得自己好像在猝不及防之间被人丢进了滚筒洗衣机。
如果不是奇兰在第一时间扑了上来,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住了他,苏林毫不怀疑,自己可能会直接在金属天花板上砸出一个浅浅的人形来。
大概几十秒钟之后,舱室的狂乱震动才勉勉强强平息。
只不过原本笼罩在舱室内的照明冷光在此刻已经转换为了让人不安的紧急事态特用红光。一切都仿佛被笼罩在血色之中。所有没有被固定的仪器和设备,如今都飘浮在了半空中。
重力场竟然在刚才的震动中直接失效了。
苏林第一时间望向了小数字们。谢天谢地,那些封冻了小数字们的装置是被死死固定在地板上的,刚才的震动并没有给仪器造成太大的损伤。
在尖叫不休的警报声中,苏林敏锐地听到了那些仪器工作时发出来的嗡嗡声,解冻程序还在继续进行。
然而对比起自己的哥哥们,“吸一口”的状态就不是太妙了。这只因为“黑水”侵蚀而变得畸形庞大的幼体,如今的身体比正常虫族要笨重许多。
现在突如其来的失重,让它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活动了。它的智商很低,原本就很难完全控制好自己那不自然膨胀的身体,现在,它就更加迟缓笨拙,不知所措了。
哪怕拼命扇动自己的翅膀,挣扎许久后,“吸一口”依然只能像是一团飘浮的烂肉一般,茫然无措地被卡在实验室的角落。
没有被固定好的金属架以及一些杂物飘到了它的面前,恰好挡住了它的所有通路。
“妈妈——妈——”
“吸一口”呜咽着,弹出了不少触须在半空飞舞,可之前还异常凶残的触手此时因为过于纤细,一伸出来就在空中飘了起来。
很惨。
而且很好笑。
“‘吸一口’,冷静!”
苏林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安抚好了惊慌失措的“吸一口”,在确定“吸一口”也没有受什么伤后他望向奇兰。
“刚才那是爆炸——”
“该死的提安——”
苏林的询问和奇兰恶毒的诅咒同时响了起来。
顺着奇兰的视线望去,一直到这个时候苏林才发现实验室的墙上镶嵌着一扇圆窗,而此刻窗外充斥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橙红色爆炸光芒,还有庞大到惊人的巨大白色船体。
纯白星辰特殊的形状这让这艘巨型飞船在宇宙中总是格外显眼,而此刻,那些正在从飞船主体上脱离开来的部分,也因此而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太庞大了。
那绝非是爆炸或者是被人袭击而导致的飞船解体,而是飞船的一整块完整区域,直接从主体上缓缓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