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主同归于尽后

和男主同归于尽后 第73节(2 / 2)

溯侑看了两眼,难得有些茫然地抬眸看向朝华。

他不止一次看过薛妤描摹地图,在山海城,宿州和螺州,但那些都有现成的画像,她只需要在上面提两个字,写上左右街道,便是一张一目了然,赏心悦目的地形图。

真到了需要动笔的时候,那线条就跟不受控制的长鞭一样,有自己的思想般跑偏,歪歪扭扭,横七竖八,难以入目。

但是这些话,让朝华说出来,那是绝无可能。只见指挥使面色如常地上前,正儿八经看了半晌,而后指了指某一条隆起的波浪线,咬咬牙不太确定地开口:“我父亲说,依寺傍海,那应当就是这海边上吧。”

薛妤停了下,见久无人反驳,她拧着眉,看向溯侑,绷着嘴角问:“你也觉得没问题?”

溯侑当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事,亦是头一回听到这么难以回答的问题。

他揉了揉眉心,想,朝华是朝年的姐姐,弟弟从哪被带出去的,她肯定比自己更为清楚。

“若说依寺傍海。”他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指腹,凝眉扫了眼那张地图,发现确实没有比那座隆起的线条更像寺庙了,方道:“兴许就是这。”

薛妤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周身那股“不高兴”的意思一下浓郁起来,她面无神情地将手里的画卷起来,颇为认真地道:“你们方才指的,是条河,沧澜河。”

四周肉眼可见的安静下来。

朝年心道不好,朝华转动的脖颈僵了下来,溯侑呢,他扬了扬下颚,看向朝华。

接下来的路,薛妤走得格外快,几人跟在后面,朝华懊恼不已,推了推溯侑:“侑公子,你去,去劝劝殿下。”

她飞快道:“殿下不高兴,也不是因为我们的话,只是她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事事都要会,事事都要好。殿下天赋异禀,从文到武,也确实样样都出色,这唯一的缺点,她学了好久,练了好久,知道没有好转,肯定自己跟自己较劲。”

“这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人。”

朝华眼皮耷拉下来,又道:“都怪我,太想当然了。”谁说隆起的一定是山,而不是水。

溯侑听完,慢慢用手帕擦干净方才拨落过垂蔓的手指,垂眼道:“我去。”

往前走过数里,薛妤停在河床边,找了个巨石坐着等他们,身边摆着那卷十分不受喜欢的地图。

溯侑踱步过去,他身上尚披着来时那件素色大氅,一步一步走动时,像一捧干干净净的白雪。

等他到了近前,薛妤不自然地皱了下眉,问:“他们人呢?推你来做什么?”

她坐在高高的干涸的巨石上,裙边压着伶仃单薄的脚踝,神情冷艳,姿态凛然。眉眼内敛时,像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女皇。

溯侑在她跟前缓缓半蹲,披风扫在地面上,与她穿金引钻的斑斓裙角细密的融合在一起,叠成一种纠缠不休的姿态。

何为贪心不足。

就是明知她退了一步,他一边竭力说着克制,一边情不自禁,又往前逼近一步。

他仰着头,抬着眼追寻她的视线,眼梢描着胭脂般迤逦的线条,气音深深浅浅:“来哄殿下。”

第62章

两辈子,这还是薛妤第一次听到别人在她跟前用“哄”这个字。

她在记事时便被扣上了沉重的枷锁,邺都公主,未来女君,圣地传人这些身份一摞接一摞压在她肩上,她天资绝佳,对自己的要求也极其严格。

一路走到今天,她孤高,坚韧,强大,近乎无所不能。

外人尊敬她,臣民爱戴她,父亲信任她。即便是前世的松珩,面对她时,也总蹑手蹑脚,想亲近她,又担心冒犯她。

薛妤垂眼往下看,只见他半蹲在巨石前,衣袂一片片散开,像一朵盛开在春雨长街边被人精心饲弄的花。

很好看。

她不由对那个“哄”字,产生了半分新奇之意。

她手指尖上悬悬挂着三两根长短不一的雪线,像冰晶凝成,带着寒霜的温度,看着却是棉线的质感,那是极少有的她表达情绪波动的方式。

溯侑慢慢地将那几根线拘在掌心里,轻轻扯着绕一圈,再一丝不苟地挂回她的指尖。

有人说,灵阵师的手集灵气于一身,说是精雕细琢,浑然无暇也不为过,溯侑触上去,那种指节伶仃的美便逼人的在眼前绽放。

两人离得近,一个垂眸,一个抬头,他倾身而上时,气息都交缠在一起。

“殿下不必生气。”

这个时候,那个运筹帷幄的侑公子又消失了,他像是一滩春水,漾起涟漪时温柔,安静,那副全然无辜纯情的模样,几乎写着“任人所为”四个字。

他的声线含着笑,字句分明:“臣是殿下手中的刃,亦能成为殿下纸上的笔。”

从小到大,从前世到今生,薛妤从未听过男子这样缱绻的声调,一声接一声,伴着清风送入耳畔。

他的举动和话语,条条过界。

此时此刻,若在她跟前半蹲的是别人,哪怕是前世的松珩,薛妤都不会再多听,多看半个字。

可是溯侑——

他帮她出了许多次手,处理了无数令人头疼的问题,就前两天,他才批完那些堆积如山的文书。

薛妤绷着脸居高临下地看他,半晌,唇角微动:“起来。我说,你画。”

须臾,一块平整的巨石上,溯侑微微弓身,手里握着一只从灵戒里临时找出来的笔,石面上铺着一张纸,薛妤说一句,他便落下几笔,这次,说山便是山,说水便是水,清晰直白,一眼便懂。

“落山的时候,山峰要落高一些,整体高却不突出,便失了其形状。”他细致而耐心,教她最简单的画法:“寺庙和城门都只有描个简单的轮廓,四五笔就可以。”

薛妤垂着手站在他身侧,看得认真,过了一会,她揉了揉眉心,冷着脸格外认真地喊了他一声,道:“我的线为什么总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