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九凤眼睛亮了下,一边全力以赴和她过招,一边迟疑地道:“灵阵师主动送到妖族面前拼肉、身?”
在世人眼里,再厉害的灵阵师,那也有个世人皆知的弱点。
一旦被近身,基本上可以宣告战斗结束。
九凤一时间摸不清薛妤的想法。
但很快,她神情凝重起来,因为她发现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薛妤的手很白,在眼光下手背透着光,显得秀气小巧,不论是成掌,还是成拳,气势都并不突出,但力道并不是花架子。
更没有出现想象中一触即溃的情形。
两人从灵罩的地面上打到半空中,再从半空中轰向碍眼的灵罩,打得势均力敌,如火如荼。
灵罩外,季庭溇难以相信,他左右看看,对上同样震惊的陆秦:“什么情况,薛妤不是灵阵师吗?”
“我们殿下又不是寻常灵阵师。”朝华荣誉与焉地挺直胸脯,震声道:“殿下从小到大,受过的大小伤不计其数,一次疗伤药也没用过。很长一段时间,白天悟阵,晚上修心法,需要的时候,还会引雷霆炼体。”
她身上的光芒从来不是平白生成的,那是千万次的打磨和锻造中凝练出来的东西,为了与身上的责任和身份匹配,她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灵阵师用雷霆炼体。”季庭溇听得头皮发麻:“我听都没听过。”
他顿了顿,彻底服气了:“她不第一,谁第一。”
半空中,薛妤一指摁住九凤扫来的掌风,身体在瞬息间后退十几步,悬而又悬地避过凌空而来的数十道拳印。
她各方面都不弱,这是事实,但以自己的短处硬碰九凤的长处,她没这个打算,也确实差着火候。
连着躲避五招之后,薛妤率先停下脚步,长风荡起她的碎发和衣摆,发出猎猎声响,十根长线从她指尖抽出,在整个灵罩中交织出一点雪色的亮光,她指尖绷紧,将线扯得笔直,声线清冽:“该我了。”
话落,阵法起。
和先前几次对战时的阵法相比,这次显得尤为质朴平常,那是一座横亘在两人间的小拱桥,桥上布着灵光,铺着雾气,宛若仙境一角,横看竖看,怎么都看不出危险性来。
苍琚和陆尘看到这座桥,立刻想起了些难以忘怀的回忆。
前日,他们就是在这座桥上栽倒,被灵阵师的阵线五花大绑着捆下台的。
外人看来是桥,在九凤眼里,却是一口无底的黑洞,她已经入阵,只有朝前走。
这口黑洞并不会主动攻击人,九凤朝里走,越走越深,脑海渐渐陷入本能的混沌中。
她一遍又一遍走上了自己内心最隐秘的路。
凡为世间有灵之物,人也好,妖也罢,活得再滋润自在,骄傲不拔,也总有担忧和愁绪。
在这种静谧的环境中,那些平时压在心底的情绪抽丝剥茧般被刻意扯出来,千百倍放大,再摆在眼前,逼着自己直视。
那是一个无比煎熬的过程。
楚遥想一生顺风顺水,是真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她想要的东西都有,想做的事都可以放开去做,于是这样的阵法套在她身上,就成了另一种效果。
她见到时光呼啸而去,韶华不再,面前上百面铜镜中,她逐渐老去,眼角生了皱纹,脸颊上的肉往下垂着,皮肤松弛,指甲不再有光泽,伸出来时颤颤巍巍,像十根长短不一的鸡爪。
楚遥想冷然看着,某一刻,被扎到眼睛似的忍无可忍。
她出手,直接横推过去,上百面镜子应声而碎,清脆的声响噼里啪啦在耳边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接着往下走,很快停住脚步。
她看到了风商羽,很多个风商羽。
很少有人知道她和风商羽的初相识,说起来永远提他们青梅竹马,自幼相伴。
可其实不是。
九凤族只有楚遥想一位嫡系后裔,从小要风不是雨,但风家却不止风商羽一位公子,因为两族历代有婚约,在九凤懂事后,她外祖父亲自带着她去风家挑了自己未来的道侣。
意思很明显,全看她自己喜欢。
九凤最先挑的不是风商羽。
事情的分岔就从这里开始,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九凤传人,而风商羽,他没被九凤选中,但他自身本就出色,即便不凭九凤族的助力,也很快闯出名声。
正如当年他因为桃知生气时口不择言说的话,风家是比不上九凤家,但也不差,他风商羽有很多别的选择。
九凤起先还挑着眉看。
看他找到了个真正喜欢的女子,那女子是和九凤完全相反的类型,她温柔,乖巧,会心疼人,一颗心都挂在风商羽身上,这样的温情也成功俘获了大家世族中贵公子的心,两人顺理成章在一起,定情,而后成亲。
九凤唇角拉得直而平,双手环胸,呵呵了两声,像是觉得半分没兴致似的,脚步却迟迟没有往下迈出去。
“我说。”她屈起手指,咚咚地敲了敲重新凝起来的镜面和这条黑暗中的崎岖小路,道:“够了吧,适可而止。”
镜像中还在一幕幕变幻,洞房花烛,风商羽一身红衣,含着笑去挑新娘子的盖头,两人在烛火中深情对视,而后唇触在一起。
那一瞬间,九凤头皮都炸开了。
她撕裂脚下的路出来时,乍见天光,就已经能猜到自己会受到桎梏。
这阵法摆明了的邪门,说白了,你无动于衷往前走,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就完好无损出来了,但忍不住出手,肯定会引发不一样的后果。
陆尘那天走了一大半,在桥上停下来的时候,身体僵硬了瞬息,就是那瞬息的功夫,被绑着丢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