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风问归期(姐弟骨科)

家乡(2 / 2)

“阿忆。”杨锦华的声音不是柔和的,常常带着哑,像是年轻的时候说过太多话,声带被沙粒划伤了一样,但这种声音也带着故事,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岁月的沉淀,听得人倍感亲切。

季忆扶她到卧室,上楼梯的时候,木板承重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我很少和你说一些大道理,成年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但今天你也算是迈出了成年的第一步,那我也好为人师一回。”杨谨华坐在床沿上,季忆蹲下来帮她脱了鞋,把腿放上床。

“外婆,你说。”季忆心跳加快,以为杨谨华看出了什么,却没想到杨谨华说——

“很多时候,作为女孩没有的选择权,作为女人,同样没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是看着季忆的,但季忆总觉得她看的不是自己,而是透过自己,看到了她生命中的另外一个人

季忆心跳沉稳下来,似是而非的点点头,“想要的东西,要去争取。”她是这样理解的。

杨谨华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好孩子,你说对了一半,想要的东西,必然是要凭尽全力去争取的。但还有一半,我想告诉你,对于很多女孩来说,他们没有做出选择,是因为她们不知道,自己可以选择。”

季忆没听懂她的后半句话。

杨谨华说:“我们看到的、知道的仅仅局限于自我认知,想象是具有欺骗性的。我知道你想离开江陵,想要看外面的世界,但外面的世界,真的如你所想吗?”

这句话,王安安也说过。

季忆问:“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杨谨华把靠在腰间的枕头挪了挪,看着季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她已经很老了,但是这数十年在江陵的时光让她几乎忘记了这个事情,因为这里人事物几乎没有改变,都随着时间缓慢前行,失去了参照标准,她也忘记了自己的年龄。

但目光垂下来,她的手和季忆的手握着,像是一张褶皱的牛皮纸迭在平整无暇的卡纸上,强烈的对比代表着年岁的流淌。

杨谨华笑了。

季忆从小就崇拜地坚信,杨谨华是一个历经沧桑却未被击垮的坚毅女人。只不过布满皱纹的额头和下垂的双颊给她增添了不少慈爱。

“那就把江陵当作家乡吧。”杨谨华说:“为你想要的,不要在乎旁人,拼劲全力去争取,如果结果不尽人意或者一败涂地,也不要灰心,永远记得重头再来的勇气谁都拥有。”

这段话每一个字都扎扎实实地落在季忆心里,她鼻头有点酸,诚恳地点头:“嗯。”

季忆关门离开后,杨谨华从抽屉里摸出一个小巧的贴盒。

她拨开上面的小铁扣,只有一张黑白一顿照片安静地躺在里面。

照片上的女人面容宁静端详,眉眼间和杨谨华有七分相似,仿佛是年轻的她。

杨谨华看着照片里的人,轻声说:“思思,阿忆长大了。她像你的心思细腻,也像你的勇敢。就是和我们家的人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想去外面的世界,我不忍心,但我也老了,在江陵生活了这十多年,不了解外面的世界了。我鼓励她去了,你不会怪我吧?”

照片里的人仍笑得安安静静,哪里会回答?

杨谨华合上盖子,轻叹一声,将铁盒还回抽屉,有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划过,落在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