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常客,许衡渐渐地也放心时郁一个人领沙拉外出。
她领沙拉去了公园,然后解开绳子,让沙拉去和其他小伙伴们玩。自己则坐在一个秋千上,掏出了准备好的纸笔。
想要留下的话有很多,可真到了落笔时,却又不知道写什么好。
薄薄的纸被对折了两次,放进蓝色的信封里。
等沙拉玩够了以后,时郁牵着它去了之前就联系好的一家店。
黑色的牌匾,红色的字,窗户上门上贴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画作,外面砖墙墙沿那里摆了一排空酒瓶,上面的标签上写满了英文符号。
店内色调昏暗,摆了一张大沙发,和几个供人躺着的单人皮质床面,带着滑轮的工作椅,还有几台看不太懂,但一看就很牛比的机器。
工作椅上坐了个纹花臂的男人,他听到开门声抬眼看去,嘴里还叼着一根烟,手上拿了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的。
“坐那吧,等我两分钟。”
时郁牵着沙拉在沙发上坐下。
沙拉似乎是因为第一次来这里,有点兴奋和激动,脑袋来回转着四处打量。
过了一会儿,花臂男人拿着张纸朝时郁走过来。
“你的设计还挺有意思的,我精修了一下,你看看图行不行?”
时郁点点头,接过纸看了一眼。
“你可想好了,一旦纹了,以后要是后悔了,洗纹身得留下那么大一块疤,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花臂男人用手比量了一下,语气严肃,有点吓唬人的意思。
小姑娘长得漂亮,往那一坐跟个小仙女似的,高马尾,巴掌小脸,眼睛透亮的干净。
要是往她身上留下点什么,莫名让人有种亵渎感。
男人想不通,挺好一小姑娘,为什么想不开要纹身。
时郁眼睑低垂,捏着纸的手指收紧。
纸上的内容很简单。
恣意自由的云,如烟如雾,而在云的上方则生长出一颗干枯的树,徒留枝干,没有叶子,在云的下方,孤零零地飘落一片枯叶,形状似泪,整张图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云上是长不出来树的。
更不会长出郁郁葱葱苍翠成林的树木。
少女手臂纤细,瘦得好似轻轻一折就能断了,皮肤更是白嫩,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纹路格外明显。
枯树的位置,就是按这纹路的走向设计的。
“你可真会挑地方,纹手腕说是最疼的都不为过。”花臂男人一边组装机器,一边吐槽着。
他劝了,劝不动,小姑娘犟得不行,颇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手腕这个位置,皮肤薄,痛感会更强烈,只纹一次就忘不掉那种疼。
男人只希望他下针时,这小姑娘能知道怕,只纹一点,将来洗也好洗,不影响什么。
时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开机器,换针,消毒,先把图案用特殊材质的纸印在手腕上,而后才开始落针。
那种疼怎么说呢,细细密密的连绵不绝,明明只是纹一个小小的地方,却能牵动整个手臂都觉得疼。尤其是纹一会儿就要用专用的消毒清洁溶液去擦。
擦得时候会让你觉得,纹反而没那么疼了。
时郁自始自终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安安静静的,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若不是她额上出了一层薄汗,男人真以为她不知道疼呢。
刚纹好的纹身颜色最深,也好看,这时候还没开始掉色,色彩很重。
时郁掏出手机找好角度拍了一张照片。
走出纹身店时,她手腕上缠了一层保鲜膜,要等几个小时才能拆下来,透过保鲜膜能看到线条边缘处泛着红。
差不多一周左右可以恢复。
回去的时候,沙拉不知为何安静了许多,不跑不闹了,都说小动物们很有灵性,有时能感知到人类无法察觉的东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时郁把它送回了许衡那里。
临走前,她蹲下来和沙拉平视,用手抱住了它,又摸了摸它的头,声音轻到几乎不可闻。
“再见。”
不是再次相见,而是再也不见。
“砰。”
心理咨询室的门被关上,少女逆着光,孑然一身,背影寥寂,终是放弃了所有。
她来时什么都没带来,走时只能带着这个纹身。
这是时郁无声的反抗。
她知道,无论是手机,亦或者找个本子在上面写满了荆谓云的名字,她依然带不走,最后会彻彻底底失去所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