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文帝一脸动容,还挣扎着想起来,便急忙扶住他嗔道,“您也歇歇!若小七知道您如此任性,回头,又要难过了。”她本是花容月貌的女子,又宜喜宜嗔,果然就叫文帝握了握她的手。
贵妃急忙上前,拉着文帝的衣袖也柔声劝道,“可不是……别说七皇子,就是臣妾……”她含泪与转头怜惜看着自己的文帝柔声道,“臣妾只恨不能以身代之。”
“你们为朕的心,真是叫朕……”文帝觉得自己真是太有福气了。
“此事,是不是叫禹王殿下知道呢?”贵妃便和声道,“臣妾想着,做儿子的,如何会不挂念父亲?哪怕禹王殿下远在关外,孺慕陛下的心定有的,这知道因自家的缘故叫陛下这样伤心……”
她目光流转投到了不动声色的禹王妃身上,哽咽地说道,“叫臣妾说,为着陛下的身子骨儿,再委屈的事儿也得忍着呀!气病了陛下,说起来,臣妾真的在心里有些埋怨呢。”
“您这埋怨,本王妃定给宗室带到。”广平王妃最看不得妖精,抱臂冷笑道。
她素来任性,广平王都要俯首的,文帝对她也无可奈何,见她的意思是要给贵妃在宗室拉仇恨,便急忙道,“贵妃这话不知轻重,是她的不是!”
“陛下!”
“没有害了人还叫人委屈的道理。”文帝死了儿子不心疼?这才叫骗鬼呢。只是宗室这一回算是炸锅了,他但凡露出一句不高兴,都得反营。
“贵妃到底年轻,哪里有什么轻重。”先皇后以贤德宽容扬名,张皇后见贵妃脸一变,便意有所指地与文帝笑道。
文帝仿佛叫她提醒到了什么,目光有些放空,带着几分微笑与怀念,却松开了贵妃的手。
贵妃一呆,柔美的脸上露出了凄容来低声说道,“陛下,又丢开了臣妾的手么?”她晶莹的目中存着几分绝望,又带着几分伤感,退后了一步,静静地流下了泪来。
文帝见她哭了,老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心疼,伸手握住了贵妃的手,之后拉着她的手与张皇后的放在一处拍了拍方才轻声叹道,“你们姐妹……朕,不会叫你们再伤心了。”
魏九姑娘百无聊赖,蔫头耷拉脑地听着上头的八百年前就看腻歪的苦情戏码,突然觉得自己蛮佩服文帝陛下的。
一树梨花压海棠……
老成这样儿还要消受两个美人儿……陛下,还吃得消罢?
她心里偷着乐,觉得陛下也是蛮拼的,也不知道眼前的这病是伤心儿子还是实在吃不消两个美人儿了,就见门口一个锦衣尊贵的青年披着一身的血气而来,抬眼一笑,生生透出叫人透不过气的锋芒。
第63章
晋王缓缓而来,踏碎了一片的晨光。
这英俊高挑的青年面上带着淡淡的笑纹儿,目若寒星,如意看了一眼,却忍不住退后了一边,躲在了如玉的身后,探出小脑袋偷偷儿打量他。
晋王的身上隐隐透着血腥味儿,哪怕如意知道他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却依旧忍不住躲着他。
唯一哪怕浑身血腥都依旧叫她心安的,仿佛也只有楚离一个。
想到楚离,如意胖嘟嘟的脸上忍不住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探头往晋王的身后看去,见并没有楚离的身影便忍不住有些失望,因是在御前她不敢如在家中那样肆意,拧了拧自己的小衣裳,纠结地看着晋王踏着悠闲的步子走到了众人的面前,对面前榻上的文帝躬身低声唤道,“父皇。”
他一笑,就露出了几分明朗来。
“你回来了?”文帝对晋王仿佛颇为喜爱,谁不喜欢英俊清朗又听话的乖儿子呢?
他招了招手,将晋王唤到面前叹气问道,“外头,你几个兄弟,可处置好了?”几个庶出的皇子已经夜半就当着宗室的面儿给咔嚓了,晋王亲自动的手。只是身后事该如何?如何装殓,如何埋葬?家中的妻子儿女如何安置,那些跟着诸皇子行刺的手下该如何处置,这都是极大的问题。
文帝虽然老了,不过也还算精神,就想知道晋王是如何做的。
“皇兄们……”晋王亲手宰了几个兄弟,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眼下十分爽快地说道,“儿子叫以庶民礼埋在城北了。”见文帝脸儿一白,他便漫不经心地扫过了脸色僵硬的张皇后与贵妃,弹着自己衣袖上那一点点不知哪个死鬼沾在上头的的血痕不在意地说道,“不然,日后宗室岂不是要抱怨父皇说一套做一套?”他听了文帝的一声叹息,便继续说道,“多亏皇嫂……的上书,如今几位嫂子与侄儿侄女儿的,儿臣又自己添了些银子与宅子,好好儿安顿了。”
他轻声叹道,“祸不及儿女,儿臣只可怜无辜妇孺。”
“你是个仁义的孩子!”文帝老怀快慰,觉得这儿子也不负自己这样喜欢他了,哪里还记得这儿子凶残地杀了兄弟呢?见他一笑,英俊逼人,便叹气道,“只是你古怪得很,不然,朕给你赐一个……”
“儿臣府里清净自在,您随儿臣去罢。”晋王便含笑,一双眼瞳暗沉,轻轻地说道,“儿臣还年轻着,日后若想要娶亲,自然告知父皇,只是到时,儿臣还求父皇成全。”他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皇兄们的那些属下,不过是些逆党,且儿臣曾听说这些个往寺中去,杀人放火的。佛门清静之地都叫这群东西给糟蹋了,如不严惩,怎对得起漫天的神佛呢?”
“你做主就是。”又不是自己儿子死活谁管呢?文帝不理会那些谋逆之徒,此时听见晋王不愿娶亲,心中一动,便越发不在意地说道。
有了子嗣的儿子他是不敢相信了,这群王八羔子在京外就敢杀人,谁知道日后会不会摘了皇帝陛下的脑袋?且叫文帝说,晋王没有妻子儿女,就是孑然一身,自然一颗心都在他这个父皇的身上。
这样无欲则刚的儿子才是最能叫文帝倚重的儿子,晋王这些年也确实忠心,叫文帝喜欢得不得了。如今见他不愿意娶个王妃,也不多劝,笑呵呵地拍了拍晋王的肩膀和声道,“朕的身边,只你,最不叫朕操心。”
“多谢父皇。”晋王挑眉,见张皇后双手发抖,便勾唇浅笑道,“儿臣,也最仰慕父皇,恨不能日日随在父皇的身侧。”
文帝果然大悦,老怀大慰,又见晋王抢了贵妃手中的汤药小心地吹凉,将药喂给自己,一点一滴都是对自己的关心,越发喜悦、张皇后只看着晋王将文帝三言两句就糊弄得这样好,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不得不想到了自己的七皇子。
七皇子虽然得宠,却并不叫文帝倚重前朝,只是做一个无知的稚子疼爱罢了。
能被文帝做心腹看重的,只有晋王一人,如今诸皇子又被宰了个干净,越发地现出了晋王来,那还有七皇子什么事儿呢?她有心想叫文帝封七皇子为王,只是七皇子还小,不知晋王与文帝说了什么,文帝竟拒了她的请求。如今,越发地叫晋王给比下去了。张皇后眯了眯眼,看着面前锦衣玉带,生得英俊无比的青年,目中就带了几分嫉恨。
一个庶子,竟然敢肖想大位!
“你不常来不知宫中事。快过来瞧瞧,像不像你母后?”晋王虽然常来,不过与贵妃脸对脸儿却是头一回,文帝喝着儿子给喂的药,便决定炫耀一下自己的福气,指着一旁的贵妃与晋王殷切地问道。
您还记着这事儿呢?
如意等人彻底成了布景板,不过今日得了夸赞已经是十分荣耀之事,若说还想有个什么一见如故皇宠加身的绝对是做梦,都是神话故事来着。
她觉得自己累了,却努力立足不肯动,就见前头那英俊的青年仿佛是在微笑,目光投在贵妃的身上,目中的光亮明明灭灭,看了贵妃一会儿,直到贵妃怯怯地扭头,这才缓缓地与文帝笑着说道,“父皇曾与先皇后朝夕相对,恩爱无比,您说像,那就是真的像。”
“你说得对!”文帝抚掌笑道,复又叹息道,“只是,如今……你两位母后……”
“一家子的姐妹,哪怕当日皇后娘娘做得叫人不耻……”见张皇后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仿佛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折辱自己,晋王却只做不见与皱了皱眉头觉得这话不大好听的文帝继续说道,“先皇后是个疼爱姐妹的人,换了旁人,早就浸了猪笼了。”
当然,也是先皇后病得要死,宰不了这无耻的狗男女了,晋王砸吧了一下嘴儿,眼角的余光,就见禹王妃的面上仿佛露出淡淡的笑意。
晋王精神一振!
“胡说八道!”张皇后哪里能叫一个庶出的皇子指着自己骂婊子呢?顿时顿足骂道。